第八卷 诸神的黄昏 下 第七章 启程者

  1

  琉璃:

  没想到我又要这样子从遥远的地方给琉璃你写信,就连我也不禁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回国之后已经跟你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了呢。那段时间,已经足以弥补我到苏瓦尔王国留学而跟你分开的那段空白时间——能跟姐姐重新变得亲密起来,我实在感到不胜欢喜。

  非常感谢你在最后的那一天能以笑容送我离开。因为要是琉璃你哭出来的话,我一定也会像小孩子一样哭个不停,然后又得被父亲狠揍一顿了。每当我想起父亲满怀自豪地送我离开的表情,我这个不肖之子都会感到无比的安心。

  那么,当这封信寄到你那边的时候,大概已经迎来了新的一年,也就是一九二六年了吧。我写这封信的时间,是一九二五年的十二月份。漫长的一天终于要迎来结束的时刻了。

  我现在身处某地,大概是考虑到我还是一名少年兵,而且能熟练使用英语和法语,也稍微懂一点德语,同时也是帝国军人儿子的背景吧——现在我并没有被派出前线,而是专门担当外国人俘虏的翻译、解读暗号和通信翻译等工作。我当然是忙得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司令部所在的建筑物。

  ——所以,请你不需要为我过分担心啦。

  前几天,我读了琉璃你写来的信,知道姐姐和妈妈都一直在担心着我的事情,所以我就想一定要给你们写回信才行。

  对了,这里还有许多有趣的少年兵伙伴呢。我已经跟许多在至今的人生中从没遇到过的、从事着各种行业的孩子们成了好朋友。我们在晚上还聊得很起劲。比如说以前在建筑工地卖鱼的那个孩子教会了我有关拍卖的事情,其中最受欢迎的是出生于畸形秀表演团的那个孩子说起的趣事。我当然也不甘落后,把我在苏瓦尔王国遇到的各种欧洲趣闻告诉了他们。

  他们都没有受伤,是身心都非常健康的孩子们,是真的哦。

  琉璃,今晚是我最重要的那个女孩子……是我迫不得已把她一个人留在遥远他乡的那个女孩子的生日。

  那孩子现在究竟在哪里,跟谁在一起,心里又想着什么呢?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平安无事……就算真的平安无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一个人孤独地哭泣,不知道有没有把眼角都哭得红肿起来,不停地颤抖着身体,害怕得蜷缩成一小团。

  如果她还在某个地方生存着的话,她到今晚就已经满十六岁了。

  琉璃,我现在心里想的是……好想跟她再见一次面,然后把最后那天晚上没能说出口的话好好告诉她。每天晚上,我都在想着这件事。

  我参军后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浓雾迷茫看不清前路的状况下一直往前走的感觉。我时小时都会因为感到迷惘而停下脚步。我能跟她重逢的地方,是不是继续这样往前走就能到达……也就是存在于未来的方向上呢?还是兑,只存在于过去……只存在于在我们两人幸福度日的那段遥远回忆之中呢?

  每天我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她的事情。

  我每天就是这样子度过的。

  因为父亲和哥哥们听了一定会说我没有男子汉气慨,所以这些事一定要对他们保密。

  但是呢,琉璃。爱惜某个人的心情,跟坚强和懦弱是没有关系的,那决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归根究底,这跟像父亲那样的大人所追求的坚强也有着相同的一面。因为我之所以产生了要成长起来的愿望,之所以很不甘心地渴望得到更大的力量,也都是为了那个孩子啊。

  琉璃,我会再给你写信的。

  你完全不需要为我担心,因为我的身和心都处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久城一弥

  (帝国陆军/已检阅)

  “喂,久城,昨晚你一定在写信吧。”

  “……啊啊,嗯。”

  天上正下着混有雪片的小雨。一队士兵正踏着粘脚的泥泞,沿着森林中未经铺装的道路向前迈进。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少年士兵们的额头、脸颊和脖子上,同时还渗进了军服之中,连骨头也产生了几乎要被冻僵的感觉。

  气息被染成了灰色。

  走在身旁的少年以取笑的口吻说道:

  “你呀,在写完信之后一定是自己哭起来了吧?我还听到了呜呜的声音喔。”

  “我、我才没有哭呢!呜呜什么的……真是太失礼了嘛!”

  “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就直说吧!因为我们大家都很想哭啊。”

  “你还真是执拗啊。我都说我没有哭了嘛。只是……”

  一弥一边走一边笔直地注视着前方,忽然又放松了脸上的表情。他稍微变得率直起来,苦笑着说道:

  “只是觉得胸口有一种被紧紧勒住的感觉啦。”

  “那个,在法语里应该怎么说?”

  走在前面的一位身材纤瘦的少年回头问道。一弥不禁露出无奈的表情皱起眉头:

  “你问这个有什么用啊。”

  “那样可以稍微分散一下精神嘛,嘻嘻。”

  “就是啊。听久城说起他的学园生活……对了,比如那个不断持续旅行的表演团的故事什么的。听着这些遥远世界里发生的事,心情也会变得快乐起来吧。”

  少年士兵们就这样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往前走。

  这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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