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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洛瓦警官刚想要反驳,但还是马上闭嘴了。
原本一直注视着他的布洛瓦侯爵,点点头就继续往前走了。儿子吓得肩膀猛然一震,连忙闪开了三步之远。从铁栏小窗看了看房间里的情景后,布洛瓦侯爵马上很高兴似的露出笑容。已经变成黄色的牙齿,也从那淡色的唇角中隐约透了出来。
“噢噢,看样子好像已经很虚弱了嘛。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欢快,就好像是在唱歌一样。
——铁栏里面。
在冰冷的石砌房间里坐在简陋椅子上的少女——维多利加·德·布洛瓦,正瞪大一双深色的绿色眼瞳,同时呆呆地张开嘴唇,就被遗弃在椅子上的破烂人偶似的,她全身都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看起来就像是随时都会从椅子上滑下来一般。
亚伯特·德·布洛瓦侯爵缓缓地从巨大监狱〈黑太阳〉中走了出来。
时间明明还是新年第一天的下午,从远处的天空中放射着阳光的太阳,看起来却比平时要暗淡得多,就像在燃烧着炼狱之火一样。无数全身穿着黑色西装的灵异部官员们,把这个里面隐藏着重要兵器的巨大监狱团团围在中间。蕴藏着比夜幕更暗淡的光辉的阳光,正默默地照耀着他们。
感觉好像有一只小小的金色蝴蝶掠过视野,布洛瓦侯爵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单眼镜的深处,凝结了达观与绝望、有如冰球一般的绿色眼眸,在这时候轻轻晃动了一下。
但是,那似乎只是他的错觉。首先,在这样的隆冬季节,现实中根本不存在还能存活的蝴蝶……
布洛瓦侯爵以尖头皮鞋踩出响亮的脚步声,又继续往前迈出了脚步。在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官员们中间走过,最后乘上了马车。那辆巨大的黑色马车,是附有金色的装饰钉和卷叶饰物、装有罗纱布窗帘的、在贵族中也属于最高级的新款马车。两匹毛色相当漂亮的大马,分别以高调的声音长嘶了一声。
马夫以充满虐待色彩的手势向马匹猛抽了一鞭,马匹就像要猛地跳起来似的再次发出了嘶鸣。
马车向前驶出了。
(终于要到来了啊,那个……)
在马车中,布洛瓦侯爵一边注视着浮现在罗纱布窗帘上的图纹,一边自言自语道。
绿色的眼眸半带混浊,散发着能让人看出已经在绝望中度过了漫长时光的诡异静谧感。淡色的薄嘴唇,毫不掩饰地显露着残忍的本性。从中透出来鲜红色舌头,就像蛇一样轻轻游动。
(第二次的、暴风雨——!)
马蹄传出了不祥的响声。仿佛预感到暴风雨即将到来一般,远处还传来了雷鸣的声音。驶出了郊外的马车,时不时都在狂风中发生剧烈的晃动。
马车似乎是从森林旁边驶过去的。耳边传来了“咕呜~”的猫头鹰叫声。听到这个声音,布洛瓦侯爵忽然眯起了眼睛。以这个声音为契机,他突然想起了往日的回忆。
窗帘的图纹随着马车的晃动而轻轻飘动起来,不断改变着形状。
过去的情景映照在窗帘上,布洛瓦侯爵只觉得自己沾满鲜血的灵魂的历史就像走马灯一样重现在眼前。
在侯爵记忆中沿着时间顺序倒退的情景,在中途突然像紧急刹车似的停了下来。
浮现在窗帘上的纹样,逐渐转变为某个似曾相识的男人面孔。不,那并不是男人……对,那应该是……人偶的脸孔!
那是在几年前发生的事——
在不经意间看到的马戏团的一角,他找到了一具古旧的机械人偶。对,那是一具绑着头巾、外形是一个有着上翘胡子和浅黑色肌肤的幽默男人坐在地上的西洋棋偶……
当时他就付了一点钱,开始跟那个机械般的古怪人偶下起了象棋,但是在那段期间里,他全身的毛孔却不知为什么都扩张开来,就连头发也像是要全部竖起来似的,感受到某种奇怪的紧张和兴奋感。
跟人偶的这场对决,最终是双方都无法将死对方的王,同时也无法移动任何棋子的罕见结果……也就是以僵局告终。然后,布洛瓦侯爵就怀着莫名其妙的焦躁感离开了马戏团…
但是,为什么现在会突然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呢……
呼——窗帘晃动了一下,让追忆的波浪继续飘往过去。在幻觉中,一阵强风吹过,被吹进窗帘深处的象棋棋子开始逐渐变化伟人的形状。布洛瓦侯爵自己也身在其中。他的姿态变得越来越年轻,在变成了少年后,还在继续变小。
他的心思回到了在布洛瓦城度过的童年时光……跟美丽而柔弱的母亲和聪明的兄长一起生活的日子……
母亲虽然是平等地爱着两个儿子,但是对年幼的弟弟来说,那种平等却是不足够的。因为从小时候开始,对亚伯特来说,所谓的爱是应该通过支配来实现独占的美丽光芒。因此,跟母亲一样温柔平和的兄长,就变成了阻挡弟弟前进的挡路石。
亚伯特不分日夜地咏唱着隐居在森林洞窟里的奇怪老太婆——大概是古生物的一种——教给自己的魔法咒语。结果有一天,兄长掉进了位于庭园深处的池塘里,就这样溺死了。母亲当然是为此感到无比悲痛……但是身为弟弟的亚伯特…
在罗纱布窗帘的纹样上,浮现出了自己面露邪恶笑容的年幼脸庞。
直到现在,他都不认为那是偶然发生的事故。亚伯特自幼就懂得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掌握了人生的答案。同时,从此以后,他就对古代流传下来的不可思议力量的存在深信不疑。他把金饰和珍珠放在洞窟前面,向身为灵异之精的古代生物表达谢意。
本来应该由兄长继承的家主地位落到了他的手上,但这并不是当初的目的。
但是没过多久,母亲也病死了。城堡里就只剩下父亲和亚伯特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