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花家附近的车站里,她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由于太阳下山后天气会变冷,所以想送她回家。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稍等一下。”
“谢谢,爸爸。”
电话挂掉,爸爸自然地开始思考各种事情。太阳下山后的汽车驾驶,就是会让人思考嘛。在爸爸脑中出现的是女儿、小花、斋藤洋刑事和佐藤洋……以及这三人之间的关系。
爸爸当然知道女儿有那方面的倾向。虽然不知道这是否是白梅家的血脉所致,但妻子在女子学校时代也有过这样的时期,所以并不觉得多么不可思议。说不定这是思春期女孩子特有的吧。
如果女儿最终选择那种生活方式,自己作为父亲也只能认可。既然这是女儿希望的、选择的……深思熟虑之后的结论,那么就一定要为她加油。爸爸有这样的觉悟。
把这些告诉妻子,想让她和自己一样支持女儿。
只不过……就现在而言,女儿并不怎么和男生交流。
不管是恋爱或是别的方面,连私底下的异性接触都没有。当然,唯一有关系的异性只有自己这一点,爸爸还是很高兴的,不过依旧很担心。
在理解的基础上判断……那样就行了。可是在一旁看着时会很担心,就像看着不知社会深浅的学生过早步入其中一样。
所以在佐藤洋来访时,爸爸开心得都要跳起来了。女儿终于认可男性了吗。接着像个顽固的父亲一样大骂“我才不会把女儿交给你这样的人”,再和将来会成为自己儿子的男子交流……最后哭着喝酒,低头把女儿托付出去……达成有女儿的父亲的共同夙愿………。
果然还是希望女儿能和男人在一起。爸爸知道这是身为人父的固执,想让她正常地结婚、正常地生子、正常地幸福。比起难以跋涉的荆棘之地,更希望女儿能踩在轻松快乐的道路上。
正常和妻子结婚,正常生出孩子,正常的幸福。在旁人看来就是这样的吧。但是在白梅家,妻子可谓走上了一条异端之路。
“唉呀,不行不行。”
爸爸在等红灯时,把上衣换回了平时的穿着。
接着在天黑时到达了女儿她们所在的站台,搭她们上车。等到把小花送回家之后,车内就只剩下了父女两人。
在寂静的夜晚街道上,车子往家的方向一路行驶。爸爸稍微饶了点远路。
“今天过得开心吗?”
“嗯,很开心。稍微看到了我不知道的白粉同学的另一面。”
稍微?爸爸倒是觉得看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差点忍不住说出来,不过那样会破坏车内的气氛,所以忍住没说。
汽车行驶,柔和的沉默围住父女两人。
令人舒适的沉默中,女儿看着城市的风景,突然低声说道。
“……迷惘、不安,明明相信,却在心中的某处出现怀疑。自己的这份胆小怯懦,有时很讨厌。”
多么暧昧的话语。是对谁说的,想要表达什么呢。爸爸在这句话中,感觉到了和平时不同的什么东西。
偷偷看向助手席,梅正呆呆地看向窗外。
“怎么了,梅,不像你哦。”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
果然有什么不同。因为是家人,所以爸爸能够知道。没有像以前那样开玩笑,爸爸认真地思考起来,然后组织起语言。
“爸爸来参与咨询,可以吧?”
“不行,这不是咨询。”
“那我也自言自语。……在我看来,凡事迷惘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已经决定了道路…….就不要回头一直走下去。迷惘是无奈的,但是不安能够忍耐。当你能忍耐不安的时候,迷惘也会消失。就是这么一回事哦。”
“…….不像爸爸你呢。”
是吗?爸爸扭过脖子。
“嗯。爸爸应该更加软弱,甚至让人很不愉快。”
“说得好过分呐。”
自己印象中的自己,和女儿眼中的自己可能有所不同。爸爸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真性情的人。
曾经为了求婚,去妻子家的时候就是很显著的例子。
白梅家很久以前就是个名门,妻子所在的本家更是住在城堡一样的住宅中,还理所当然地雇佣了好几个警卫员和佣人。
那时他刚从名不见经传的大学毕业,努力在税务部工作这样的一个小市民登门拜访却总被拒之门外,花了半年才跨过了那道门槛。
之后和她的双亲见面。虽说是小女儿,但丈夫当然应该是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否则根本不予考虑。
他因为不甘心和窝囊气而紧握拳头,而妻子在旁不停哭泣。
说当然也是当然的,门第相差太大了。如果她没有因为兴趣而成为设计师,并来到外面世界的话,恐怕两人根本不会相遇。
两人的结合,对彼此而言都很困难。但是他们没有放弃。
该怎么办呢?他不知道何为正确的答案。
所以他为了消除不安和迷惘,最后问了妻子。
————现在也依然相信我,想和我共度余生吗?
她流着泪水,直直地注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