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用下水吧?」
凛然的声音朝着讲台抛过来。我忍不住回头,接着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头。我无法直视她举起的左手。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好几个礼拜,芹香的手腕上仍缠着绷带。
她把手腕拉近胸前,说:「因为我受伤了。」中村短暂沉默后,只是冷冷回答:「你自行判断。」即使没看到,我也知道芹香一定正皱着脸。她自讨没趣地不发一语。
佐方说:
「所以说,女同学之中有些人今年连一次游泳课都没下水。老师们觉得这样有点奇怪。接下来还剩下几次游泳课,各位可以趁此机会挽回名誉。能够下水的人请尽量下水。」
导师时间结束后,教室里再度变得不平静。到处都可以听见女同学们不满和愤慨说「那样太奇怪了!」的声音。
「不下水就会拿低分,这根本就是威胁嘛。」
「真不敢相信。」
我一边准备去社团活动,一边低着头,尽量不与她们扯上关系。
小林,你游泳课全勤呢。
一想起佐方对我说的这句话,身体就变得好重。
我心想,这规定该不会是因为我吧?女生不下水这件事,应该是中村或珠子这些女老师才会提出的问题。但是,女同学们都很聪明。
「……真好。」
感觉教室后头传来芹香的声音,我差点停下把课本收进书包里的动作。额头上冒出讨厌的汗珠。我继续假装没听见、不去看。
「令人生气。」
「佐方果然特别关照她吧。」
「可能是她去拜托佐方的吧。」
「现在该不会也是勉强下水吧?」
「咦?生理期也下水吗?好思。怎么办,我也在同一池水里。」
我不想知道那些窃笑声来自谁、来自多少人。如果我承认自己是全班女生可以排挤的对象,甚至可以任由她们这样大声嘲弄,我恐怕会站不起来。准备离开教室时,我听到锲而不舍的攻击声音,说:「更别提那个浏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在脑中倒数九月份剩下的体育课。大概,还剩下三次。
为什么要开始这么鸡婆的规定?
我对珠子、佐方和中村感到生气。希望学生无论如何都要下水,这种事情只是为了用来满足他们的吗?
我只想过着安稳的生活啊。
勉强抬起原本低着的头,隔壁座位的德川早在我没注意到时离开了。美术社不是每天都要去,他大概是回家了吧?小江他们在轻松的气氛中度过愉快的美术社时间。
我羡慕男生和美术社的悠闲。好希望能够和他们交换。
规定宣布后的第一次游泳课是下午第五堂课。或许是威胁奏效了,平常只在旁边见习的女同学有好几个人今天桌子旁边都挂着装泳衣的袋子。
我望着那些与我无关的场景,同时思考着我只想认真上课,打算随便打发剩下的游泳课。
注意到泳衣袋子不见了,是第二节课结束后的下课时间。
一开始我只觉得「奇怪?」马上跑去摆在走廊上的置物柜里寻找。但是泳衣袋子不在那里。
环视教室,确认有没有掉在自己的座位四周,我突然感觉到来自附近的视线。一看,我的背脊僵直。芹香正看着我。我这才想着我们已经好几个礼拜没有好好注视彼此了,她却马上转开视线。在她旁边的幸也戳戳芹香,靠近她。
我的体内涌上一股厌恶的预感。连忙回想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没见到泳衣的?今天早上来学校时还在。脚踏车前侧的篮子里都是沙尘,我怕袋子直接放进去会弄脏,所以记得自己确实拍了拍沙子。
那——
也许是社团活动时。每天早上大家都把东西一并摆在体育馆角落。我也许是摆在那边就忘记带走了。一年级的时候也曾经这样忘了带走水彩颜料。
我不想去思考芹香的眼神所代表的意思,为了避免自己去想,我连忙跑向体育馆。下课时间的体育馆因为其他班学生打篮球玩耍而吵闹。没看到泳衣袋子。
隐约的不安逐渐变得清晰。我再一次检查教室,也看看是不是忘在脚踏车篮子里了。
也许有人送到教职员室去了?想到这里,我的思考停滞。预感已经变成清楚的确信,来回抚摸着我的背部。
一定是芹香她们。
即使找过脚踏车和教室,也一定不会找到泳衣。
体育馆的空气闷热,但比起夏天通风且舒适。与社团活动时不同,一群穿着制服的三年级男生开心大笑着,对着球网射篮。只是看着他们,我会觉得自己生活在揪心般明亮开朗的世界里。我过去也曾经待过那个世界。可惜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我连忙动起身子。必须快点找到。我自暴自弃地加快脚步。
没有泳衣的话,体育课就必须见习了。这样一来就必须告诉佐方或珠子袋子不见的事。蓝色的学校泳衣。剩下三次的体育课也必须全部请假,和左手缠着绷带的芹香一起坐在泳池边。还必须告诉妈妈泳衣弄丢了。
芹香一定听见佐方说我游泳课全勤那句话了。
如果告诉老师们泳衣不见,一定会引发问题。佐方和中村会像芹香割腕时一样召开导师时间。芹香她们一定打死都要假装清白,然后指责我害她们遭到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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