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德川说:「你,放松。」
他的声音冰冷又冶漠,感觉如果花时间害臊或敷衍,只是浪费时间,我只好默默放松。脸颊靠着坚硬的地面,体温逐渐被吸去。我的难为情与厌恶感也全都被吸走。犹豫反而更丢脸。我逐渐丁解玩扮装游戏那些人的心情了。
也就是将非日常生活变成是自己的东西。
就像现在的我和德川这样。
我所爱的那些娃娃们应该也是这种心情吧。
闭起眼睛内侧感觉到好几次闪光灯闪烁的光亮。与德川一起沉默做这些事,我渐渐觉得很舒服,不想离开这个安静的摄影棚。
听见店员上楼的脚步声,我坐起身。眼睛一直闭着的关系,所以眼角有些白雾。我看见德川,德川看着门,没有和我视线交会。
「今天没有其他客人预定要借这些衣服,所以即使过了规定的三十分钟,仍可继续使用,离开之前归还即可。」
「谢谢。」刚才的店员不再使用敬语说话,反而是我们小声用敬语道谢。突然进入非日常状态中的他无精打采的围裙姿态,比在KTV唱歌唱得正热烈时,店员突然送饮料进来,更让我尴尬几十倍。
我重新打起精神,把衣服摆在桌上,这才注意到我错了。
德川选择的皮革洋装比照片上看来更暴露。穿在假人模特儿身上时看不出来,现在才发现这套衣服布料面积很少,胸部的开口很大,裙子长度也远比想像中更短。
隆起强调坚挺的胸垫从后侧看来更挺立。细肩带上衣是像马甲一样用绑绳紧束身体的类型,小钩子像电子器材的零件一样,沿着背部紧密排成一列。风格类似哥德萝莉或硬派庞克,但又有点不同,最接近的比喻大概是SM女王的绑缚工具吧。幸好还有裙子。
「德川的喜好是这种吗?」
我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皮革洋装看了看。他八成也没料到这套衣服这么暴露吧。我还以为他会和我一样觉得伤脑筋,没想到他似乎一点也没受到影响,说了句意想不到的答案:「我觉得这套最帅。」
我第一套穿的是自己带来的夏季水手服制服。
杀人计划正式登场时要穿的冬季制服,我准备留在最后。
换装用的化妆间里摆着和电视上见过的艺人休息室一样大的镜子。空气有点冷,有点霉味。里头塞满各式各样的物品,包括现在这季节不使用的暖炉。除了化妆间之外,这里大概还兼仓库使用吧。
换上水手服之后,我和刚才一样躺在教室地板上。德川叫我趴着,我以手肘支撑身体,缓缓让一边脸颊和肚子贴在地上,结果德川以命令的口吻说:」这样不自然。」我不想摆出难看的姿势,于是战战兢兢地伸直手臂甩出去,胸部贴着地板。
停止呼吸。
再度听见按下快门的声音时,我也分不清楚这样究竟是自己的愿望获得实现,或是遭受到不合理又粗暴的对待呢?界线逐渐模糊,我甚至渐渐觉得都无所谓了。
西装式制服、白色连身裙和皮革洋装不同,幸好它们很普通。尤其是西装式制服,看了制造商的标签后,我发现那是实际上也有在制作制服的服饰品牌,怪不得料子很不错。
依序换穿衣服拍照,中途确认照片。德川和我说着各自的意见,也逐渐改变照片的风格。
我们决定与其平凡地躺在地上死去,不如拍出乍看之下还活着的感觉。
比方说,坐在教室桌上或靠着黑板。之后还有靠着校园栏杆而站等。原本还以为活着,靠近一看才发现已经流血死亡。想像我的尸体直挺挺地夹在我们校园栅栏与樱花树之间,仿佛电影的一个画面一样鲜艳浓烈,就令人毛骨悚然。
拍摄途中,我好几次要德川把相机给我看。出现在小小画面中的我,坐在桌上,脸稍微往前倾,闭着眼睛。看到飘扬的头发,我决定在事件执行那天之前,要把头发留得更长。
照片上的我看来不错。
「你的脸要更像死掉了一样,要更痛苦一点。」
「才不要。」
听到德川的要求,我闭着眼睛回答。
直到今天早上之前,我完全想像不到自己会在他人面前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
只有中间要更换皮革洋装时,我曾在化妆室里犹豫了一下。无论看几遍,裙子的长度也不会改变,更大的问题是背后的钩子。我没办法靠自己全部扣起来。
就在我确定没办法扣到最上面几个而打算走出化妆间时,我听见门的另一侧传来德川在传送数位相机照片档案的哔哔声。他正在看我那些刚拍好的照片。
听到声音,我停下脚步。
挂在手臂上的皮革洋装腰部很窄,一般人应该穿不进去。但是,我的肚子在现在洁白连身裙底下骚动着。
我不想输。
无论是德川或这件衣服或任何人。
我脱下连身裙,也脱下胸罩避免露出肩带。隆起的胸部有些不贴合,不过从外侧压住的话,蕾丝和皮肤部分可以勉强贴合。因为胸垫支撑的关系,我的胸部突然变得很大。
要扣上背后的钩子比想像中麻烦,我一口气扣上了好几个,却还有几个手构不到。
德川确认照片的声音停住。
感觉他在催促我,我连忙从镜子里确认背后,原本以为已经扣好的钩子到了底下全都扣错了。我带着快哭出来的心情重新扣好时,腋下和背后已经汗涔涔。
没有时间了。正式上场时要穿的冬季水手服照片,连一张都还没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