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德川之间一直保持着可以插入两个人的距离。
浅草桥这地区在东京似乎被称为老街。
大马路两侧有许多私人经营的小店。进出的当地居民、骑脚踏车经过店前的轻松气氛、推着手推车前进的婆婆等,全然没有都会区的气氛。感觉与上田车站前面的商店街有些类似,不过一想到那里的行人没这么多,又感觉不太一样。
再加上不用抬起头也能看见的全是高楼大厦而不是山丘,让我觉得这里的确是东京。
离开车站,我们走进旁边一家不是罗多伦却很像罗多伦的咖啡店。长野没有这家连锁咖啡店,东京似乎很多。座位很狭窄,整间店隐约有一股香烟味。
我又点了一杯拿铁咖啡,没想到德川点了普通咖啡,而且不加糖、不加奶。在我周遭,包括爸妈在内,没有人喝黑咖啡。大家一定要喝加焦糖或黑糖的拿铁,尤其不会错过限期贩售的甜甜咖啡,否则会觉得可惜。可以说我们不是大人,是小孩子。
我咬下夹着调味火腿的硬面包,一边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那件事,却又怕他会当我是笨蛋,还是作罢。德川淡然地喝着黑咖啡,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得意。
我把餐盘放到一边,拿出《悲剧的记忆》笔记本。如果没有记住我们的共同目的是「制造事件」,和德川见面会让我尴尬。
「谢谢你上次给我的尸体照片。」
「看过了?如何?」
「第一张就迷倒我了,虽然恐怖,却又无法移开视线,好像看上瘾一样一直盯着。」
「会怕吗?」
「不会。」
我直直瞪着德川的眼睛。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你别小看我。那种程度还不至于吓倒我。」
我的口气很强硬,但是德川还是一如往常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而已。我不悦地提醒道:
「否则我一开始也不会要求你杀了我。和你比起来,我或许很无知,但是别把我和其他女生混为一谈,你别看不起我。」
「『要求你杀了我』这句话说得太大声了。」
「谁会注意这种事啊。」
日常生活中,陌生人根本不会认真听进这种对话。感觉在东京更是如此。德川再度莫名其妙地露出怪笑,以做作的声音说:「以后要小心。」不晓得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这回他却惹火我了。
「然后呢?怎样?有喜欢的吗?」
「只有一条断腿的照片因为没有脸的关系,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一直看着就觉得还好了。」
「腿啊。你真的很喜欢遭到破坏的尸体耶。那个很显然是阿伯的腿啊,有脏兮兮的腿毛,还缺乏血色。」
「吵死了你。我说,那些全是真的吗?」
「大概是吧。我才不会受到假货吸引。嗯。」
「你在哪里找到的?」
「主要是网路上,有些是从摄影集里影印的,尤其是战争那些。」
「啊啊。」
「一直看着的确会腻。」
德川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显然把我那句「还好」误认为是「看腻」的意思,让我惊讶地觉得,原来我只要承认会看腻就好吗?
「看着你给我的照片时,我想到无论打造多么完美的现场,成为媒体话题也顶多只有三天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吧。除了无法找出或逮捕犯人等特殊情况之外,世界各地在这段期间内仍然不断地发生各种事件。」
「要持续一个礼拜都成为话题也很困难。另外,如果你期待我继续逃亡、不被逮到,我也不晓得能不能保证做到。毕竟我运动神经差,没自信能够逃得掉。」
「你那么聪明,总有办法吧?」
「啥?我聪明?」
德川眯起眼睛瞪着我。「我不是在讽刺你。」我回答。
「我觉得你很聪明。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成绩好不代表头脑好。」
「你的成绩很好吧?虽然好像不应该直接问。」
「会吗?」
「欸,算了。然后呢?」
德川尽快拉回主题,催促我继续说下去。我明明是在称赞他,他干嘛生气?我继续往下说:
「我也想过分尸或者把现场安排成具有什么特殊意义,就像金田一耕助(※日本推理小说家横沟正史笔下的名侦探。)的推理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按照歌曲的歌诃或传说杀人。」
「你是指犬神家?布置杀人?」
「原来那个叫做布置杀人吗?那种我也很想试试,但我觉得实际动手后,似乎不至于蔚为话题。因为已经有人做过同样的事了。」
「做得狠一点,应该有机会成为永远的话题。」
「什么样叫做狠一点?」
「比方说像汉尼拔(※汉尼拔·莱克特(Hannibal Lecter)是小说、电影《沉默的羔羊》、《人魔》中虚构的人物。会吃人肉的精神分析学博士。)那样。」
德川喝了一口咖啡。他似乎开启了说话开关。我一边吃着冷掉的面包一边听。
「你看过《沉默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