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
最上面三个钩子还没扣起,我就走到外面。原本看着手中数位相机的德川,转头看向我。
他只是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说。我虽然没有期待称赞,但是我穿得那么辛苦,你好歹也该有所表示吧?双腿直接接触空气的面积很大。照理说应该会冶,我却因为难为情而体温上升。
「后面。」
「咦?」
「开着。」
我差点不耐烦地啧出声。原本只打算从正面随便拍两三张,就可以换掉这身衣服了,为什么偏偏挑在这种时候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我的手构不到。」
又不是全都没扣上,只是上面两公分左右开着而已。就在我觉得忿忿不平之时,德川静静地绕到我身后。
我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他轻轻拉住皮革洋装的两侧,一眨眼就把背部的开口合起。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动作,但隔着单薄的皮革,我还是能够感觉到手指的存在。
注意到回过头的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德川这才首次有些畏缩地回望着我,问:「干嘛?」
那副表情显示他对现在的举动毫不犹豫也没有预期,对他来说只是很自然的事,反而让我注意到有奇怪想法的只有我自己。
「德川。」
我开口。我必须习惯疼痛。直到死亡那一刻之前,我希望尸体能够保持漂亮完整。所以,我不想切断手臂,也不想弄伤身体。这一点现在仍旧没变。
我不希望自己变成社会上随处可见、没打算死的割腕自杀者之一。那些人和我不一样。我才不会沉溺在自己的疾病或想法里。
但是,德川刚才在咖啡店里问我「你真有打算要死吗?」这句话伤了我。我想让他知道这一点。
此刻的沉默是截至目前为止最深沉、最令人窒息的。楼下应该有人在,我却感觉不到。
「你可以掐住我的脖子。」
德川没有反应。但是,眼睛里浮现的光芒改变了表情。他很难得地明确看着我的眼睛。
如果是今天,应该可以办到。
与刚才还穿着的连身裙、今天穿来的衣服、制服的衬衫不同,皮革洋装的脖子到胸前这一块全都露了出来。刚刚在化妆间里看到,我的脖子底下清楚浮现骨头的形状。
我似乎能够想像现在的我在德川眼里是什么模样。我伸直脖子。
最先对他说「可以杀了我吗?」时,德川反问:「可以吗?」我还以为这次也会得到同样回应,结果德川什么也没问。
他伸出手。接触到他人的体温,才注意到脖子的皮肤其实很单薄。底下骨头的触感、颈动脉的狂跳,不用摸我都知道。与帮我扣上背后钩子时不同,他这次的动作很缓慢。我可以看见德川右手大拇指指甲上那个恐怖的黑色凹陷。他今天没有隐藏。青白色的血管像攀爬墙壁的植物一样延伸在又细又白又柔软的手臂内侧。
我不觉得让德川碰我很恶心。如果是今年四月的话,我一定会觉得恶心。
或许因为这一点也不情色吧——就在我茫然思考之际,德川的手从两侧抓住我的脖子。强劲的力量降临。
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攻其不备、没有抵抗的关系,我的身体倒下,大腿后侧撞到身后一张桌子而被绊倒。躺在桌上的我喉咙仍继续被紧紧勒住,德川的手没有放开,以面无表情的眼神看着下方的我。
好痛苦。
明明无法呼吸,我却强烈地想像着自己在咳嗽。德川——想发出声音却办不到。这明明是我做好心理准备、一心想要的,我的手却突然按住在我喉咙上的他的手,想要让那双手离开我的脖子。德川却一动也不动。此刻我抵抗的力量有几分真心呢?整个世界的声音也连同呼吸一起消失,我愈来愈不清楚了。
男生的力气、都这么大吗?即使是德川胜利也不例外。
我的脑海就像水中浮起的泡沫一样,断断续续地浮现想法,这说明了德川还没有来真的。
我后悔没有事先和他说好掐几秒停手。看似不粗的骨头再这样下去似乎会穿破单薄的皮肤。我的脑中瞬间闪过勒毙的直接死因不是因为窒息,多半是脖子骨头骨折这个资讯,突然开始觉得惊慌。
告诉我这种事情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杜鹃花墓园时的德川。差不多该住手了,我快要骨折了。
视线的一半像是被烟雾覆盖,痛苦得想挣扎,我想告诉德川已经到极限了,如果继续施暴,会被楼下的店员发现,于是我用力地从内侧握住,试图拿开德川的手。指甲都插进肉里了。我咬紧牙根、克制住想要大叫的冲动,忍耐着。
与德川互相凝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他的眼睛始终看着我。
突然想到我可以闭上眼睛。
脸部扭曲、眼前一片黑,喉咙除了痛苦之外还很痛。
还没、还没、还没到啊,德川,今天还不是那一天。
我的生命现在真的握在德川手里。
勒住脖子的力量突然放松。
我剧烈咳了起来,每次咳嗽就流眼泪,身体感觉不像是自己的东西。倒在桌面上的上半身,胸部完全偏离胸垫的位置往上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瘫着的双腿坐没坐相地半开,裙子就快要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