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价值取决于脸」,但我也了解有些事只靠脸也无力回天。或许这种人的确可以过着不算差的人生。但是,这世上也有像我妈妈这样的人,打从出生只想在这个长野乡下地方过一辈子,也不会憧憬要成为明星,几乎不会想过要离开这里。顺其自然、随波逐流,主动上门来的人事物也不拒绝,接受爸爸的求婚也是因为「没有其他人求婚」这模棱两可的理由。这就是我的母亲,美丽、出其不意又愚昧。

  说起她有多喜欢《清秀佳人》?她自己结婚时穿的是,设计在当时也算过时的公主蓬蓬袖礼服。因为「实现了少女时代的梦想」而心满意足拍下的照片,现在仍挂在玄关那儿。

  小学六年级时,我和妈妈去附近的电影院观赏重新上映的《清秀佳人》。当时播映还不到两分钟,妈妈就离开了座位。故事开演没多久,她在我旁边发出惊叹声。

  「有字幕?这怎么行呢。」(※日本播映的外国电影多半会加上日文配音且没有字幕。)

  妈妈不会看过没有日文配音的电影,就连这一次也没尝试看完,就带我去找电影院工作人员理论。——你们放的是给小孩子看的电影,这样怎么看?我还无所谓,这孩子……

  如果在电视上看到没有配音的电影,妈妈也会不高兴。「为什么礼拜天一早就播打字幕的片子!」

  鼓着脸颊气呼呼的妈妈,在身为女儿的我看来,仍像少女偶像一样可爱,我想,听到抱怨的电影院大哥大概也有同样想法。「是的,真是抱歉。」他低头鞠躬,替我们换电影票。我们看完HELLO KITTY演的《灰姑娘》之后,就回家了。

  「难得播了我最爱的《清秀佳人》,却是上了字幕的版本。」

  妈妈抬头挺胸对邻居、朋友这么说,让我觉得好丢脸。听不懂英文的人不是我。是妈妈。DVD重复看了那么多次却每一次都看配音版的人,也是妈妈。

  人漂亮不一定有内涵。我家妈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很肤浅。虽然时髦,但绝对不是因为有品味,只是因为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所以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裙子几乎都是类似窗帘布或壁纸的俗气花样,就连衬衫的蕾丝也宛如桌巾。全身上下价值几千日圆,全都购自附近的家庭大卖场。

  这就是我家。半吊子又缺乏独特风格。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是为了「想听演员自己的声音」而观赏字幕版电影,我最近也是这样。朋友告诉我:「《清秀佳人》的安太常做梦了,那个故事我看不下去。」这一点也带给了我全新的想法。我也曾经告诉过妈妈,她却一脸不明白的表情,只说了一句:「那孩子真奇怪。」只是暖洋洋地一笑,对于自己常识之外的事物不感兴趣,她甚至忘了我曾经告诉过她这件事。

  我自床上坐起,凝视着摆在房间角落的全身镜。

  遗传自妈妈的大眼睛。像日本娃娃一样剪齐的浏海。这是我觉得比较有个性、比较好看而自己动刀剪出来的。刚剪完那天,我必须鼓起勇气才敢去学校。心想如果芹香她们拿出来说嘴时,我准备用「剪坏了」、「早上来不及」等借口随便搪塞。

  岂料该说是意外还是我估计正确,她们居然称赞:「很适合你!」

  「安,好厉害,你好像模特儿。」

  从此以后,妈妈即使反对,我都是留这种浏海。隔年暑假,我认真整理头发后,觉得弄个东洋风模特儿的打扮也不错,于是我把有点翘、遗传自妈妈的褐色头发烫得笔直,并且染上带蓝色的黑色。学校老师会像在玩打地鼠游戏一样,搓揉把头发染成褐色的学生脑袋,不过染黑发的人肯定只有我一个,就连老师他们也没抱怨。

  我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既像妈妈又不像妈妈,我就像是妈妈的原石。

  我不喜欢那种无趣的生活方式。我没有办法像她那样。不希望像她那样。

  我从书包里拿出手机。自从和芹香她们的关系变成那样之后,我的来电数量急速减少。待机画面底下那一行跑马灯字幕,写着某处国中生自杀的新闻。

  看到那句话,我的胸口一紧。

  和我们同年纪的孩子自杀,或是卷入某些事件,或是杀人仿佛十分寻常似的。

  这种时候,我总会因为自己比他们慢一步,而有些焦虑。

  就连芹香对我不爽,八成也是因为我所说的那句话吧。

  进入四月,新学期即将开始之前的周六。

  第七危机(简称七危)在县民文化会馆举办巡回演唱会。在芹香的邀约下,我们三个好朋友加上芹香的母亲一同前往观赏。我妈也兴奋地一边送我出门一边说:「平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偶像居然来到附近,真棒!」可是,我把妈妈的话告诉芹香后,她有些生气地说:「七危不是偶像也不是视觉系乐团。」并且开始拼命说明他们有如何如何超越称号的明星光辉与音乐成就云云。

  会场里有不少人显然不是本地居民,八成是追着人气鼎盛的第七危机而来。有些女孩打扮得和第七危机一模一样,也有人在卖纪念品的摊子前排队,一边以万事通的表情说明乐团在「福冈那场时~大阪那场时~」的演唱会情况。对话中全是粉丝才懂的专业术语,带着家长同行的我们简直无法匹敌。我猜那些人的年纪大约二十几岁,大概是粉领族或靠着自己赚钱。

  「那群人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所说的话,只是未经深思的单纯感想。

  「高中生或大学生追星也就算了,超过二十岁还喜欢第七危机,未免太奇怪了。」

  芹香当时一脸惊讶地表情看着我,但我没注意到。

  根据多方说法,芹香她曾生气地向其他人表示被我这番话刺伤了。她的反应在我感觉只是「她以为我看不起她」。但我当时说的又不是芹香,也没有批评她喜欢的第七危机。

  和我不同,芹香与我完全相反,她很担心自己过了二十岁之后是否还能够继续追着第七危机。就像小学时有个同学很烦恼是否应该和最爱的父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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