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碍了眨眼动作。揉了揉好几次干涩的眼睛后,我的小腿先撞上长桌的桌脚,然后动作僵硬地站起来。因为她面向前方,所以还没发现我站起来。我一边行径诡异地做着伸展动作和打哈欠,一边激励吓得不敢动的双脚前进。尽管如此,我还是一直不敢靠近她。
因为不能没事突然向她搭话,所以我也准备好了藉口。我想要向她借另一堂选修课的讲义来影印。我打算以这点切入话题。
『同学,你也有修文学论吧?我上次翘了课,讲义可不可以借给我影印一下?』
我已经不记得向脑海中想像的她搭话过多少次。至于想像中的她会如何对我展露笑脸,我则是把她对其他男生展露的笑脸直接拿来套用。她会对我展露什么样的笑脸,我根本无从得知。我的举动就跟把偶像照片拿来做成合成照片没两样,自我厌恶的情绪在心中不断蔓延开来。我要抹去自我厌恶感,往前迈进一步!
我绕了一圈移动到能够站在她旁边的位置后,迅速探出身子。
在我把头往前倾的那一刻,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大部分事情都变得模糊不清。
「同、同学。」
我的姿势变得像往前摔倒一样,话也说到一半就停顿下来。
我抱着想逃跑的心情观察她的反应。
突然被人搭话,她明显表现出疑惑的表情,也没回应说「什么事?」,只是露出困惑目光看着我。她的眼神里,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友善情绪。
光是被这样的目光捕捉到,整个世界已经开始扭曲变形。
以妄想塑形巩固、令我感觉舒适的理想羽翼,开始慢慢融化消失。
「讲义,那个……其他课,你有修……吧?然后,我是说,讲义。那个……如果你有,可不可以,借我,影印一下?」
为了说得流利,我事前练习过无数次,但成果完全无法发挥出来。我的眼神剧烈地四处飘移,右手抓了左肩好几次,脚跟还踢着地板,脸颊如火烧般灼热。
「啊!文学论。我是说,文学论。」
我说话不小心破音,但还是喋喋不休地说着。她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语因为我而卡在喉咙里,气氛随之变得更加尴尬。没救了,快闪人吧。不,已经太迟了,来不及撤退了。内心的两种声音无论听从哪一种,都只会看见失败在前方等着我。
「我没有带其他天的课的讲义来。」
她语调生硬地拒绝了我。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当然不可能带其他天的讲义。只是,在我的想像中,她总是露出有些伤脑筋的笑容对我说「好啊」。
「啊,说、说的,也对喔。那、那、谢谢……嘿、嘿。」
眼前的景象变得扭曲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一片空白的脑袋想出来的话语缺乏精彩度,只带给了她粗糙又不舒服的质感。我踉踉跄跄地快步离开她身边,回到座位上后,我一边托腮伪装成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一边在内心哀嚎。流动的血液逐渐变得混浊不清。
失败了!心脏因为负面原因而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眼睛四周迅速变得干涩,有种想要搔抓额头的感觉。太凄惨了!没有什么比此刻更狼狈、更无法挽救了。每想一次,都会有一股冲动想要撕裂自己的脸。眼前像在发光似地反覆变白,我已经伪装不下去了,整颗头从原本托着腮的掌心,崩溃滑落至桌面,下巴剧烈撞上桌面后,抱住了头。
我全面暴露出自己缺乏经验,撕碎了幻想中的美好世界。只有唯一有经验的「谢谢」说得很流利,但这点把伤口刺得更深。拜托谁来帮我把时间调回去!让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果要抱着这样的记忆一直活下去,就如同已经死去,简直就是要我活在地狱里。
为什么我非得要尝到这般滋味?
我不过是喜欢她而已啊。我只是想把喜欢她的心情传达出去而已。但是,为了达成目的,我必须绕上很远很远的路,而我才踏出第一步就跌倒了,甚至要重新站起来都很困难。
今天,她的目光确实捕捉到我了。她的眼里没有其他东西,只映出我的身影。然而,光是想像她的目光会如何评价我,就足以让人难过落泪。
这是一辈子都忘不了、最高境界的失败。
彷佛遭到暴风雨侵袭,真心话脱口而出。
我一边像是要压垮椅背似地发出嘎吱声响,一边朝向天花板吐出:
「好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