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块上。三只老鼠走向飞盘,钻到底下。
「有这东西真好,最适合躲雨。」
它们彼此紧靠在飞盘下。在精神紧张中缓慢前进,其实比跑跑停停更累,压力更大。经过一整天折磨,大家筋疲力竭,发现避雨地点心情一松,疲劳顿时浮现,转眼全进入梦乡。
最先醒来的是达达,它感到不太对劲,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好像有不寻常的感觉。那究竟是什么?思索中,它忽然惊觉那种怪异感,并非发生什么不寻常,而是有某种东西消失。是一直响在耳畔的淅沥声,消失了。
不知不觉,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周围漫起异样的宁寂,从四面八方压迫鼓膜。雨停了?不,这寂静、这无声,绝非仅此而已。达达起身走出飞盘外观看。
已入夜,对面车道投射的街灯,将河滩浮衬得皓白。
飘雪了。
26
曾几何时,鼠爸出来与达达并肩而站。
「爸爸,下雪了……
「嗯,糟糕,这下惨了。」鼠爸咬紧唇。
奇奇飞奔出来,欢闹着跑来跑去。
「哇啊,这是什么!好厉害、好壮观喔!」对奇奇来说,是生平第一次看雪。
「喂,奇奇,小心点。不然……」鼠爸还没说完,奇奇咻溜猛滑一跤。
「看吧,跌倒了……,还好吗?」
「我没事。你们看,好神奇喔,银色世界!」奇奇仰望天空,陶醉欣赏着不断翩翩、飘飘,绚丽舞落的冷花瓣。就这样仰躺眺望着天空,不久它开始左右滚来滚去,享受身体沉入雪堆的感觉。
「好好玩呢。哥哥,我们来赛跑,跑到那棵大树根下。」
鼠爸当然不像兄弟俩有闲情逸致。该怎么办?雨几时转雪,堆积可观成为雪景。大雪纷飞,是很快会停,还是继续不断?泥土冻结的话,根本不可能挖洞。
目前有三种选择,首先是暂时留在飞盘下等雪停。另外是到河堤对岸的住宅区街上,暂时先找屋檐或垃圾桶下避难。最后则是继续走河滩,到树根窟窿或石头下寻找更合适的避难地点。好了,该怎么办?选哪一条路?
在这趟漫长旅程中,鼠爸唯一犯下致命错误的,恐怕就是此刻的判断了。它选择第三条路,继续前进。
第一个选择,是因为鼠爸很清楚在不知积雪多少的情况下,当然不能一直待在小塑胶飞盘下。
尽管如此,对于行动不便的鼠爸来说,想要爬上河堤穿越车水马龙的道路,也是毫无把握。何况进入住宅区街上,恐怕撞见人类或猫,拖着伤脚想逃也难。
另一方面,这片河滩正是决定展开新生活的场所,举家来到此,千辛万苦才抵达目的地。不要再离去……,鼠爸相信这是唯一的解决方式。或许受焦虑和脚痛折磨,迫使它轻率认为前进是最好的抉择,没有深思熟虑就采取行动。
鼠爸可说从来不知下雪有多可怕,昔日遇上雪天,只需待在窝里度过,并没有在暴风雪中长途跋涉的经验。
事实上,关东地区目前突然受到季节反常的大寒流侵袭,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已骤转成豪雪。当晚气温以每小时摄氏二、三度的速度下降,有好几名流浪汉冻死街头。鼠爸当然毫不知情。
「好,走吧。快点,我们去找更好的避难处。」
「真的找得到……?」达达半信半疑地问。
「当然了,那还用说。」鼠爸说完急忙出发,那不再是平日的冷静语气,而是略显高昂、急躁。两兄弟感觉爸爸举止有点不寻常,讶异地面面相觑。达达对奇奇摇了摇头表示别担心,立刻跟着鼠爸出发,奇奇紧随在后。
起先有活泼的奇奇鼓舞士气,大家相信在雪中前进并非难事。
这三只老鼠在东京近郊的平地生活,从不知该如何与严酷的大自然搏斗,不久领教到狂风暴雪中,在野外行进是多么艰苦的考验。不说别的,光是凛冽的寒风就教它们吃不消。夜更深,气温直线陡降。
雪地愈来愈难行,左脚每次陷入雪堆,鼠爸不得不拼命忍住呻吟。奇奇变得沉默寡书,专心赶路以免脱队。
不久,演变成梦魇般的行军。雪势愈来愈猛,手脚迅速冷麻失去感觉。
先找个树根窟窿……,可是四处都没有。寻找过程中,雪愈积愈厚,林荫根部全覆上一层白。若以老鼠的纤小前爪挖翻,将被坚硬的凝冰阻挡。这是飘雪夹雨形成的粉雪,在最先冻结时形成的润湿冰层。而冰层随气温渐降,冻成粗颗粒状,凭老鼠的爪子根本不可能挖开。
再走、再走……,路过一棵又一棵树……,鼠爸它们的爪子被地面力道反弹,前足纷纷渗出血丝。
到树干下避风休息几次,每次停下来,渗入毛皮的水分瞬间冻结,好冶好冷,简直坐立难安。它们轮流使劲摩擦对方的身体取暖,没有显著效果,结果草草结束休息,继续艰辛赶路。
「恐怕不行了……」鼠爸不禁轻声自语,传入两兄弟耳中。奇奇轻靠近达达,附在耳边悄声问道:
「哥哥,爸爸说我们可能不行了……」
「嗯。」达达没好气应道。
「哥哥,我们没事的,对不对?」
达达不知该如何回答。
又经过漫长时间。……咻咻刮向脸颊的雪片狂舞中,究竟在这雪原上跋涉几个小时了?大家愈走愈慢,鼠爸脑中麻木,无法正常思考,当然两兄弟也一样。奇奇终于打破沉默:
「爸爸,我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