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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爸摸到的,仍是一片铁网。与入口的铁网盖完全一样,由上而下纵面截断排水管。鼠爸不断、不断挖刨,由上往下、从右到左,钜细靡遗地检查铁网。不行,没有缝隙,完全没有破洞。彻底堵死,没有出路。难道就这样?
鼠爸俯下脸,用头使劲顶住铁网,用力推、再推、再推。后脚缓缓滑动,抽回来重新踏稳。嘿啊、嘿啊,再推、再推、拼命推。铁网仍无动静。鼠爸开始感到虚脱,保持头顶住铁网的姿势动也不动,绝望的阴霾在心中扩散。可恶,怎么办才好?
鼠爸双爪挂在网上使尽全力摇撼,铁网轻轻颤晃,丝毫不起任何作用。
这时,更糟的事情发生了。当它再度使劲摇撼,忽然手一滑松开,力道过猛向后摔倒。倘若如此还好,不料撞到身旁土丘,霎时全塌下来,一颗较大石粒落下,正中左脚关节,剧痛之下,鼠爸晕厥了几分钟。
好不容易起身,鼠爸费九牛二虎之力缓缓爬动,慢吞吞爬回刚才挖开土沙的地点。时而边休息边慢慢调匀呼吸,耗费许久来到排水管口,只见达达和奇奇屏气凝神,脸孔一直紧贴在铁网上等候消息。
「爸爸,怎么样?里面能走吗?」
「我看……,结果还是不行。不能通往别处。」
「真的吗?」
「是死路。同样装设铁网,跟这片很像,爸爸没办法抽动它,实在无可奈何。」鼠爸没有提起左脚受伤的事,它不垦让两个孩子更担心。
「怎么办?」达达问道,身旁的奇奇双眼盈满泪水。
原本快乐的「家」,一眨眼变成「牢笼」。何况不是安适放在人类家中,每天坐等享受丰盛美食的安全「牢笼」,而是在严酷大自然中兀自出现,剥夺鼠爸的自由,让它与可爱孩子们天人永隔的邪恶「牢笼」。
「出入口都被铁网阻隔,真糟糕。」鼠爸静静地说。感觉被锐痛贯穿的左脚关节,似乎在诡异肿胀下麻木,转成铁鎚规律敲击似的钝痛。
「怎么办?爸爸,该怎么解决呢?」
「让我想想……」鼠爸将脚痛暂抛脑后,专心思索今后该如何脱困。它低头思考,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自从展开搬迁之旅,曾遇过各种危机,但在面临难关、眼前出现阻碍时,鼠爸总能克服,或以绕道方式突破困境。而这次,可以说是濒临绝望。
「这个……,总之靠爸爸的力量无法拆除,里面那片也一样,铁丝咬不断的。所以……该怎么办?……爸爸想……,人们一定是有什么理由才装设铁网……,下次大概还会来拆掉……」鼠爸像是争取时间解释般,缓缓低喃着。它自己也知道这些话多么欠缺说服力。
「什么时候?爸爸,人们何时来拆?」
「不知道……」鼠爸靠着铁网闭上双眼。「真拿它没辙啊。」接着鼠爸睁眼朝孩子们淡淡一笑,它们正用充满不安的眼神,眨也不眨凝视着自己。「喂,你们整张脸贴在铁网上,小心变成格子脸喔。」
达达和奇奇早已哭成一团。
「糟糕,爸爸,怎么办?该怎么办?」
「好好,别哭了。喂,达达,你更不能哭,做哥哥的别让奇奇担心喔。」
父子们隔着铁网相对度过一天。兄弟俩被「家」拒绝在外,暴露在寒冷河风中,其实比鼠爸情况更凄惨。下午时,它们总算见识到处境有多危险。一个放学回家的少年从对岸步道倚着栅栏俯看河川,发现对面护岸壁上的排水口前蹲着两只小老鼠,便开始朝它们丢石头。石子击中岸壁弹开,第二颗命中排水管上的铁网,引起激烈震晃。
「危险,喂,赶快逃。」鼠爸叫道,「到河堤上找地方躲起来,先找避风处,然后……」两兄弟早已一溜烟不见。对岸的少年眼看老鼠跑光,啧了一声,重新背好书包悠哉离去了。
深夜,两兄弟返回洞前,鼠爸仍靠着铁网休息。左脚关节疼痛异常,等麻痹略消,这回才真的痛彻入骨。看似没有骨折,只是严重碰伤,唯有伤处疼痛无法站立。达达将衔来的胡萝卜碎片塞入铁网缝隙,说:
「爸爸,食物来了。」奇奇也衔着较小一片,同样塞进缝隙里。鼠爸道谢吃起来,两兄弟暂时留在原地,寒冷得简直无法忍受。
「达达,这里整晚会很冷。」鼠爸温和地说,「先去找温暖地方休息吧。这时节不能躲在河堤草丛里避寒,你们到街头巷里寻找箱子下歇息。爸爸会把这些沙土重新堆好遮风。」
「讨厌,不要啦。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留在这里会活活冻死。喂,达达,别使性子!」鼠爸怒喝一声,「奇奇万一冻死,你要负责喔!好了,快去!」
两兄弟吓得边哭边离开了。都是我说得太无情了,鼠爸想。竟然逼那孩子「负责」。说起「负责」,明明该由我担负全责才对。
达达和奇奇听从鼠爸的话到街上,在餐厅小巷旁的垃圾桶下奉奉发着抖忍受冻寒。长夜结束,晓晨终于来临,两兄弟观察通学通勤的人潮告一段落,就各自衔着为爸爸准备的饼干碎片,回到河岸的排水管前。鼠爸原本说要重新堆沙御寒,终究还是作罢,在管内躺卧板眼休息。听见孩子们来,就拖着左脚慢慢走近铁网。
「爸爸,您的脚怎么了?」达达问道。
「嗯,受点小伤,不要紧。昨夜你们怎么样?都在哪里呢?」
「在街上巷子里,发现暖和的地方。我们都没事,倒是爸爸,您的脚……」
「没什么大不了。」鼠爸毅然答道,不再提脚伤的事情。
父子一时陷入沉默。鼠爸脑海里反复出现、抹消一个念头:我会被困在这狭小空间里,就此度完一生。而这一刻,念头再度浮现。是的,绝不会错,只能如此……。
此时,一只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