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爬,途中后脚一滑,吓出不少冷汗。「小心!」鼠爸的尖喊窜上来,达达无暇朝下看。
光线愈来愈明亮,达达频眨着眼摸索往上爬,忽然摸到洞缘。出口是一座白色珐琅盥洗台,表面干燥而布满龟裂细痕,积一层厚厚的灰。眼前坐着一只陌生老鼠。亮灰色、体型比鼠爸大一倍,瘦削、蒲扇耳。达达与它默默对视了半晌。不久,背着奇奇的鼠爸也爬上盥洗台。
「你,跟那群流氓是一伙的。」鼠爸说。
「你说谁流氓?」瘦鼠反问。
达达立刻明白,这只高大清瘦的老鼠正是沟鼠。鼠爸说完不再多言,陷入缄默中。达达当然了解理由:你跟沟鼠是一伙,与我们不同类,换句话说,你就是玄鼠的仇敌……。这些话,爸爸讲不出口。
「不是老鼠一家亲吗?」鼠爸曾如此说,结果落得被讪笑、饱尝一顿拳头。尽管如此,自己若像那些沟鼠般,说什么你我非亲非故、天生仇家这类话,就该感到汗颜才对。
「好,来吧。这地方停水,目前当作储藏室使用,难保人类不会闯进来。」
瘦鼠沿着棚架溜下地板来到墙边,咻的滑入墙壁的长板缝中。鼠爸朝达达一耸肩,作势跟着去。达达首先滑下去,其次是技巧不太高明的奇奇,两兄弟抵达地面,最后轮到鼠爸滑下来。
钻进板缝一看,有预留装设管线用的空洞,各式塑胶线和金属管上下延伸,旁边的确有窄缝可容老鼠通过。达达有些踌躇,听见下方喊道:「来这里……」,就鼓起勇气钻进黑暗的空间,手脚挂着固定管线的铆钉或管壁凸块,一点一点往下、再往下。
「喂,小心点,别摔在我头上。」声音隐约从下方传来,带路的老鼠似乎走很远,心急的达达加快速度,鼠爸落下呼唤:「慢慢走。别急,达达。」
感觉一直往下,正烦躁何时才能抵达,终于望见地板。达达心情松懈,一个失手没抓稳,从最后一公尺高处咻溜滑落。所幸没受伤,它立刻站起来。眼前同样有条裂缝,照进幽微的光芒。
这里是天花板低矮的宽敞房间,唯有一扇横长小窗与天花板相连,上面镶嵌毛玻璃,来自高窗的薄光照得室内一片幽朦。几个瓦楞纸箱和折椅之类的置物凌乱堆放,最醒目的就属那台老旧的平台型钢琴,堂堂盘踞在房间中央。
瘦鼠往地板一倒,双爪俐落擦着脸,边说:
「这里保证安全,人类一年难得进来几次。」
「这是……」
「建在半地下的储藏室,一间怪房间。这台钢琴明明大得离谱,人们不知使什么法宝把它搬进门,丢下就懒得抬走,最后假装忘记。他们就是这副德行。」
此时,鼠爸一改郑重语气:
「啊,实在是,」它说,「真是感激不尽。我们当时没避难的话,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瘦灰鼠哼哼轻笑。
「摆脱那个纸箱是算你们走运,它将成为废弃物,一小时后堆上卡车,送往垃圾处理场。」
「其实最糟糕的是箱内浸水,我们不能留在里面……,不过,幸亏有你热心相助。你住在这里?」
「没错。」
「独居生活?」
「对。」
听到这个答覆,鼠爸稍感放心。万一听从对方的巧妙指示,一路乖乖跟来,反而落入凶恶的沟鼠军团手中。——原来鼠爸从潜入排水孔后,直到储藏室这段漫长的路程中,脑海不时掠过不祥的幻念。
「这座图书馆,不适合鼠类生存……」
「图书馆?」
「是的。这座市立图书馆视害兽、害虫为眼中钉,不断积极扑杀。其余伙伴有些不幸牺牲,有些弃家离去,最后只剩我一个。我喜欢这里,独居生活很惬意。」
瘦鼠轻跳上钢琴圆椅。
「我叫葛伦。」它说,「早上台风转强,我想去外面看看。从排水孔张望,结果发现你们,事情就是如此。」
这瞬间,横扫的风雨敲打窗面发出激响,大家一时竖耳倾听。
「台风威力真强,差不多该平息了。你们不是住这附近吧?」
「我们正在旅行,说来话长……」鼠爸正想解释,奇奇将脸埋在爸爸腹上,悄悄嘀哩咕噜几句。「咦?奇奇,你说什么?讲清楚点吧。」
奇奇移开脸,忸怩地小声说:
「……肚子饿。」
「啊,恕我招待不周,快跟我来。」葛伦说着,带它们到房间角落的橱柜。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露出一点缝,葛伦有些自豪说:
「这是我的粮库。」
说真的,不愧是顶级储藏库啊!里面有堆积如山的果实、甜点和起司。达达一家开怀大嚼,享受一顿丰盛飨宴。在不必担心雨湿的温暖地方,还能尽情大快朵颐,达达心里简直乐翻了。
饱餐之后,鼠爸向葛伦简洁说起离家远行的始末。讲到与沟鼠军团在复田桥畔对决时,葛伦脸孔涨得通红;又讲到可怜的雌鼠抱紧孩子不断唱摇篮曲时,这回它脸色褪得惨白。葛伦完全没有插嘴,安静听完鼠爸说明,这才幽幽说:
「那些家伙……」鼠爸没有接腔。
「它们还在作威作福?」
「你应该了解沟鼠们的作为。」鼠爸语带保留地说,葛伦淡淡点头。鼠爸正想继续:「你不晓得那群流氓……」,葛伦却打断话题,只说:
「你们想休息吧?我再去巡视一次。这种坏天气,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