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有玩,是在拼命呢……」气愤的达达没说完,鼠爸平静地阻止它。
「算了。」它说,「大家平安就好,你们做得很对,是爸爸考虑不周。第一天赶太多路程,反而事倍功半,今后放慢步调前进吧。那只黄鼠狼可能还在附近徘徊,我们要提高警觉,从容行动。」
它们藏身在河堤附近,一处住宅区街角的路旁水沟中。那对情侣稍后站起来,没有察觉异状,各自系好松掉一边的鞋带便踏上归途。达达一家留心着黄鼠狼,与两人保持一点距离跟着跑。等双双道别后,它们决定跟随女生到住户稠密的住宅区,发现适合的水沟就跳进去。
奇奇的情形是这样的:当时它只顾拼命跑向河边,跃过几个浅洼,冲上河堤后,发现枯叶干草堆积如山,就钻进里面潜伏不动。或许黄鼠狼随后追来,风向吹往河心,并没有嗅到奇奇的气味。而地面沾染的气息,在迅速窜过水洼时,已顺利瞒过黄鼠狼的嗅觉。
运气好的话,连捉三只……,正因为贪心不足,到头来,黄鼠狼的狩猎彻底失败。它在袭击时若能确保一只猎物,那么达达家中至少有一名牺牲者沦为饵食。重重的幸运巧合,让一家三口奇迹似的活下来。
它们以水沟做为根据地,在此度过两天。若不是一日数次临时排放污水,其实相当适合定居。
3
靠近住宅区,就不必担心粮食问题。对能钻细缝的老鼠来说,罩在生鲜垃圾袋上防止乌鸦觅食的网套,对它们起不了作用。然而老鼠是乌鸦的美食,当然也是猫的最爱;垃圾旁过往频繁的行人脚步、车流噪音,也对老鼠构成威胁。
翌日深夜,鼠爸说:
「走,出发吧。」达达听到这句话才稍稍放心。大家走向河边,穿越远离街灯的漆黑步道,潺潺水声忽然近在耳畔,大家几乎喜极而泣。阴空中星月无光,河水在四周反射的微光浮现白晕,白色光带在达达两侧无尽地延展。有河真好,毕竟是河最美好。
在河岸草丛走一阵,鼠爸继续朝目标上游前进。这次它专心发挥视力和嗅觉,从容不迫地向前。没多久,达达听见它轻声自语:
「……好像没出现。」
「黄鼠狼吗?」
「嗯,爸爸有直觉,相信它暂时不会出没。」在凶残的掠食者爪牙下求生存的小动物,一旦成长至某阶段,就会发挥独特的第六感保护自我,这种感应往往相当精准。「它一定放弃猎捕,先去上游了。」
「我想也是,啊,好险。」达达纯真流露着欢喜。其实,鼠爸并不像口头上说的那么有把握。
走走停停的旅程进展十分缓慢,当旭日升起、东空晓白之际,它们遇上足足有一人高的大荒地野菊丛。鼠爸急急钻进菊丛里,咕隆随地一躺,两兄弟眼看爸爸完全放轻松,也感到心情很安稳。它们不约而同趴下来,前爪、后腿拉成一直线,连下巴都平贴地上,「啊——啊」,深深吁了口气。这里可感受林荫深处弥漫的安谧,万一有不明野兽接近,大荒地野菊会随时摇摆,摩擦叶片沙沙作响。
「今天在这里待到傍晚吧,天黑再去找食物。」鼠爸说道。
白天藏在土洞或草荫下消磨时间,静待黑夜降临。估计夜深时,就到住宅区街上寻找食物,果腹后回到河边继续赶路,如此度过了几日。
不过有时候,在住家附近搜找到黎明,依然毫无收获。一家三口无奈地返回,当天没有任何行动,捧着空腹留在河滩。日暮后,它们不堪饥饿的折磨冲上河堤,偶然发现吃剩的半块汉堡,还有大量炸薯条散落于地,它们又为此欢天喜地。
鼠爸是队伍领头,其次是奇奇,达达担心弟弟脱队,走在最后负责监视动静。父子排成一纵列,就这样继续前进。幸而连日好晴,唯有季节变化渐渐明显。白昼时,它们在草伞下休憩,躺卧眺着蓝空,不见熟悉的积雨云,而是鱼鳞状的卷积云挥洒在天际,两兄弟只觉得不可思议。空气中,糅合着干草香。
某晚,带头的鼠爸忽然停下来,迷迷糊糊的奇奇跟在后面,冷不防撞上爸爸的屁股,摔了一跤。鼠爸扶起它,边说:
「就是那里。」
「咦?」
「那就是复田桥。」
前方出现一座混凝土桥。深夜的桥面路上车流频繁,头灯交错,隐约听见引擎的低吼。
「听说施工到那座桥为止,河上铺的道路将与榎田桥上的车道相接。我们只要跨越桥,到上游去就行了。」
「要在那里建新家?」奇奇问道。
「是的,奇奇也来帮忙挖洞喔。」
「好啊、好啊,挖洞我最拿手了。」
「天快亮了,直接走到复田桥不太安全。今天到此为止,明晚再过桥吧。」
翌日,老鼠父子等夜幕低垂后立即动身。愈接近桥,车喧愈响。目的地近在眼前,达达有些兴奋。旅程不如想像困难啊,尽管遇到危险,还不至于酿成惨剧。鼠爸和奇奇也有同感,大家自然加快脚步。
黄鼠狼的问题当然尚未解决,那个坏胚子一定刚过桥,到桥上游还得与它奋战才行。不过有家就不怕,爸爸还会狠狠教训它一顿。
终于来到桥下,三只老鼠停下脚步,凝视着拱形隧道中的幽暗,远方有切割成半圆形的微光,只要走到那里就行了。新生活、无忧无虑的河畔生活即将再度展开。鼠爸跨步走去,两兄弟跟在后面。就在这时——
「站住!」有个粗鲁声嚷道。一只硕大无比的老鼠从隧道里缓慢走来,没有完全现身,只站在暗中交抱着双臂。读不到它脸上表情,唯有乌黝黝的轮廓模糊可见。但是那团轮廓真的很大,非常大。
「这里禁止通行。」大老鼠说。
「请问是什么缘故呢?」鼠爸客气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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