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脚步声。拼命向前、向前,究竟跑多久了?
「休息一下吧。」听见鼠爸说道,达达松了口气,当场倒坐下来。一旦静止,奔跑时尚能忍受的恶臭薰得几乎窒息。空气凝浊而沉滞,还是勉强需要休息。
「这地方好糟喔。」奇奇说。
「我们赶快离开,出去就是河边了。加油!」鼠爸说道。
「这种脏水会流到河里……?」达达语气含着一丝幻灭。
「对。不过……」鼠爸说,「河会吞下所有脏东西,全部净化后,变成澄净的清流。这就是河的力量。」
父子们短暂休息一阵,等喘息恢复平静。接着鼠爸打暗号:「好,走吧。」大家相偕出发。
偶尔被不明物体绊一跤,有一次真的触到只剩毛皮的物体,显然是动物尸骸。达达打个哆嗦跳起来,又栽进污水里。父子们战战兢兢绕过去,郁闷地继续向前。冶不防迎面冲来蟑螂之类的东西,与达达擦身而过,迅速朝后方跑去,听见奇奇尖叫……。
几次休息后,达达完全丧失时间概念。外面天亮了?莫非已经中午?还是刚好相反,才出发两、三个小时而已?
达达正想差不多该休息,却没听见鼠爸提醒。它愈跑愈累,支撑一阵子,刚想回头说:「爸爸,我……」这时,让它大吃一惊。紧跟在后面的奇奇,那喘息声和脚步声居然消失了。
达达停下脚步。无声无息,一片死寂状态。
如此说来,连流水声也消逝了。达达慌忙摸索脚边,地面同样黏糊糊,没有臭水流动,感应不到鼠爸它们的气息。
究竟怎么回事?
「喂——奇奇!喂——爸爸!」达达朝背后大喊。那呼喊还来不及产生扩散和回荡的余音,就被可怕的死寂霎时吸噬而去。大概是我跑太快,结果跟它们分散了,达达心想。只要再等一会儿,奇奇就会气喘吁吁追上来吧。
达达开始等待,浓稠的黑暗和静寂压迫眼耳。左等右等,没有听见任何动静。难道奇奇摔倒了?爸爸它们遇到意外?都怪我这粗心大笨蛋,达达又想。一定是只顾着向前冲,径自加快速度才会脱队。
达达暗想,好吧,那就折回去。该怎么走……,这时它忽然惊觉自己分不清来时方向,也不知刚才是朝何处前进。这次真的背脊发凉,脚下没有流水,无法判断来去方向。
大概往这边吧……,它缓缓跑起来。顷刻间……,达达又发觉一件事三逼条隧道比刚才大家一路赶来的那条显然更窄,直径仅有原来的一半。对了……,在黑暗中奔跑时,一定是遇到岔路,只有我跑错,奇奇和爸爸都没有发觉,直接朝主道前进。葛伦曾说是一路到底的隧道,可是绝对有岔路存在。
我迷路了!这念头浮现的刹那,达达陷入疯狂状态,屁股着火般拼命往前冲。
达达拼命跑了又跑。空间好窄、快窒息了,几乎被黏滞的漆黑、臭昏昏的凝浊空气给压垮。冷不防被泥巴绊住脚,向前直摔出去。
猛力撞到腰,达达剧痛之下,爬也爬不起来。好想起身跑,无奈累得瘫倒,孤独无助得直想哭。以前遇到再多苦难,都有可靠的爸爸相陪,还有爱讲鲜事逗它发笑的奇奇作伴。可是现在,自己忽然变得孤苦伶仃。
不行,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达达训勉自己般,紧紧咬住唇。无论如何都要回它们身边,非回去不可,一定能回去。
目前跑了多远?还没回到通往原先隧道的地点。在决定折返原路时,恐怕已弄错方向。事实上,现在恐怕不是返回,而是不断前进。怎么办?总之先往前吧。等走一段发现不对,还可以折返。好,就这么决定。
达达站起来,忍着腰痛慢慢向前跑,不时停下来呼唤:「爸——爸!奇——奇!」竖起耳朵细听,仍然毫无回应。
感觉跑了好久好久。跑这么远,都还没回到污水附近,就表示弄错了方向。这个想法在达达脑中愈来愈强烈。我又跑错方向了。它停止前进,小心翼翼地转身朝着反方向。对,是这方向准没错。于是又跑起来。首先必须回到当初发觉自己迷路的地点,只要那里留下标的物就行了。总之先经过那里,继续前进就好,或许比想像更早找到原路呢。
达达在漆黑中前进,唯有听见自己的喘息和脚步声。跑了一阵,随即发觉脚步声开始起变化。怎么回事?它停下来,立刻恍然大悟。原本覆满黏滑湿泥的地面,几时变得完全透干,浮现一层松散崩落的土沙。记得从来没到过这地方。这里完全没来过啊。怎么回事?这里究竟是哪里?
惊慌失措的达达胡乱往前冲去。
鼠爸和奇奇声嘶力竭,不断齐声呼唤达达,没有任何回应。鼠爸叮咛奇奇待在原地,独自去找寻达达。它大声呼唤,走了许久仍没有感应到达达的动静。鼠爸返回奇奇身边,静静地说:
「它可能脱队了。」
「不知哥哥会怎么样?」
「我想……」鼠爸认真思索,「达达还没傻到单独跑那么远,都没有察觉跟我们分散。这附近可能有岔路,它不知不觉偏离主道了。」
「怎么办?」奇奇几乎快哭出来。
鼠爸不断思考,奇奇的体力精神已濒临极限,带着它在漆黑中折返原路,沿下水道管壁摸索着寻找岔路,恐怕这孩子会支持不住。假如留奇奇在这里,我独自回去找呢?这样大家又分散各方。单独留奇奇在此,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等等看吧。」鼠爸终于说,「就在这里等达达。它现在应该察觉不对劲,正努力来跟我们会合。要相信它,我们在这里等吧。」鼠爸就地重重坐下。
「哥哥一定很担心。」奇奇靠着鼠爸,茫然地想:我有爸爸陪伴,可是哥哥现在却孤零零留在黑暗里。
「达达这孩子很坚强,最近突然懂事不少。」鼠爸说道,其实不如笃定的口吻般充满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