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险的野猫追一阵子,总算巧妙摆脱它。可惜逃跑途中,面包撒落只剩一半。」鼠爸擦拭着脸,愉快一笑。达达低着头,小口咬下面包边缘,硬梆梆的,发霉味道实在难以下咽。
「爸爸,河会消失,是真的吗?」
鼠爸仰望半空,默然不语。达达抬眼望去,从狭缝中窥见细窄的青空。过了许久,鼠爸说:
「我想是真的,因为鼠爷爷很聪明。」
当天深夜,有对年轻的老鼠夫妇各衔着一只刚出生的幼鼠,来拜访达达一家,它们住在对岸,地点比鼠爷爷家稍下游。达达它们与这对夫妇只是点头之交,并不常往来。
「真是打扰府上,是否能让我们借宿一晚呢?」年轻的鼠先生客气问道。
「当然欢迎。施工的灾情好像很惨重啊?」
「我家屋顶都塌了。洞穴挖在大柞树的根部,今晨树被砍倒……,只留余干和树根,当时我家耐不住震荡坍塌了。」
「幸好你们全家安然无恙。」
「我们有先行避难,可是洞穴已毁。再说,寒舍不像贵宅那么气派,只是配合我太太生产而挖的临时洞穴,非常、非常简陋……」
「是吗?我们家房间很多,空间相当宽敞,以前曾有十几位同伴居住。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在此生活呢?」
「这……真是谢谢。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贵宅恐怕不能久居,虽然相当坚固,暂时不必担心塌毁,可是这条河已经完了。」
「听说河面会铺设盖子……,真有这回事吗?」
「是的,确实如此,大家都这么说。我们打算另找新居,前往更上游。」
鼠太太是一只清瘦、温顺的年轻雌鼠,看似无力交谈,不断默默舔着两只幼鼠。鼠爸拿出找来充当消夜的乳酪碎片递给它,鼠太太惶恐地频频道谢,接过乳酪嚼碎喂给幼鼠们吃。
「上游没有施工吗?」
「听说没有,下游也一样,只有这段数百公尺的地带铺设盖子。我们全家打算溯河而行,上游有一座榎田桥,听说施工只到桥畔为止。我们想越过桥,迁移到更上游。」
这对年轻夫妇等不及破晓来临,就各自衔着幼鼠离去了。
达达一家又忍耐了三日。
第三天傍晚,离开洞穴到河滩上,夕暮的薄光映现满目疮痍的景象。醒目的大树全被砍伐运走,隐没在林间的住宅区民家,如今清晰可见,片片玻璃窗被灯光照得红灿,人工光线显得十分诡异。推土机进行整地后,河岸的红壤土裸露于外,显现毫无起伏的平面。达达一家默默伫立在岸上,不久鼠爸说:
「今天晚上等夜阑人静就出发。」达达立刻明白爸爸的意思。「达达,你先去休息吧。」
「好。」
「快去睡……」鼠爸伸爪搭着它。
「我懂,马上回去。」达达不耐烦地应道。鼠爸耸了耸肩,独自返回巢穴。
我永远不能回到这里了,达达心想。即将舍弃这片土地,眼睁睁弃它而去。儿时以来熟悉的风景已消失,这回则是失去这个家,失去温柔守护我们、难分难舍的家园。究竟「出发」是去哪里?想到不能永远住在这么美好的环境,达达眼中泛起泪光。这时它感觉手被紧紧握住,朝身边一看,奇奇正露出担心的探询眼神。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奇奇问道。
「……好地方,去旅行喔。」
「旅行,比散步走更远吧?」
「嗯,还要更远、再远一点。路途有点辛苦,不过奇奇长大了,要加油喔。」
奇奇轻轻点头,正想开口,突然听见咆呜一声,巨大的黄金猎犬从对岸河堤冲下来,恰噗恰噗踏过河,几个大跳跃来到这片河滩。猎犬噗噜噜一个大抖颤,水花淋得小兄弟满身湿。
「嗨,好久不见,主人今天也出门。来玩什么好呢?」妲米说道。
「嗯……。其实,我们今晚要出发了。」达达说。
「真的?出发,是去哪里?」妲米摆起得意的坐姿问道。
「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嘛……」达达泪水又夺眶而出,它举起双爪,使劲揩了揩两颊。
「嗯……,还不晓得。河变成这样,我们不能再住下去了。」
「听说这条河会消失,好无聊喔,再也不能玩水了。」
「你真是乐天的小狗啊。」达达正哭笑不得,忽然注意到妲米头上有东西微微一动,不禁吓一跳。
「喂,别动,奇奇在你头上。」刚说完,奇奇瞬间消失,听见它在妲米背上哇哈欢呼一声。达达连忙跑到妲米背后一看,奇奇后脚跨着狗背说:
「啊,好好玩,成了溜滑梯。」原来它一路沿着妲米背脊溜下来。
「这样多危险,调皮鬼。」达达嘴上这么说,到头来,自己忍不住跟着玩起来。妲米直说好麻喔、好痒喔,仍温驯的让它们在背上溜到腻为止。
大家玩到暮色低垂,全累得几乎瘫倒。忽然妲米耳朵微动一下说:
「啊,是主人的车声。」它说,「我该回去了。拜拜,下次再玩。」
「嗯,拜拜……」可是妲米,我们将与你道别,永远不能再见面了。达达还来不及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