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十年前 我的小规模奇迹

。爬上台阶时,囤积在伤口附近的大量血液四处飞溅,不小心弄脏了玄关的地板和墙壁。我还来不及感到过意不去,她已经继续拉著我前进。

  沿著走廊被拉到客厅时,途中看见右手边出现卧室,但我不太想看。命运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驯服不了忌妒心。不过,在那同时,我也感觉到新鲜,没想到自己会有抗拒某事物的情感。

  毕竟最近我有一半是抱著自暴自弃的心态在过活,不论对任何人或对任何事物,都表现出「大门敞开」的态度。

  「请稍等一下!」让我坐在离桌子不远的地板上后,她在屋内跑来跑去。被松开手的事实带来比想象中更加强烈的落寞感,我拼命地储存记忆,好让自己往后到临死之前,能够随时回忆起碰触她指尖的感觉……不会吧!碰触到她指尖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我干巴巴的指尖只剩下微微颤抖的感觉,支配著掌心和手背。话说回来,搞不好触觉根本就没有传达到我的大脑……弯了弯指尖动了几次后,我很快就死了心,心想:「算了。」反正来日不方长了。嗯?好像怪怪的喔?

  回头一看后,罪恶感涌上心头。我造成的血迹飞散在地板和墙壁上,让室内变成像杀人现场一样。糖果屋故事里的那对要留下回家记号的兄妹又不在这里,留下一点一点的血迹也毫无用处。

  「久等了!」她拿著急救箱,全力冲刺地滑到我身边来。结果因为冲力太大,滑过了头。她趴在地上,迅速爬到我身边。我好久没见到她,她现在又突然贴在我身边,害得我的脉搏跳动次数就快破表。重新好好凝视伤口后,她发出「哇」的一声说不出话来,看见她的反应我才勉强恢复平静。我从不曾看过她这样的表情,可以的话,我希望保持冷静地记住她的表情。感谢大脑因为抵抗不了这样的欲望,我才能恢复平静。

  「别担心,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她抓著急救箱盖的提把说道,急救箱在半空中摇来晃去。难得现在能够被她近距离地注视著,真希望可以好好享受一番,不要急著做出回应。但是,我实在不想继续弄脏她家的地板。毕竟玄关已经被我搞得像发生过什么惨剧一样。「不,没事的。没有严重到要叫救护车来……对喔,你已经叫了,既然叫了就算了……呃……可以借我绷带吗?」

  为了多争取一些时间,我这么提出要求。至于我想多争取什么时间,那当然是让我思考告白话语的时间。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感受国中生那种心头小鹿乱撞的感觉。

  她一脸担忧的表情,把手轻放在距离伤口不远的肩膀上。然后,她从伤口别开视线,抬头看向我。

  「你不用这么担心,真的没事的。只不过是……嗯……」以伤口的位置来说,要说是因为上烹调课发生意外似乎牵强了些。像这种状况,应该说是被人刺伤,还是自己刺的?不知道哪个说法给人的印象比较差?「我在工地不小心受伤的。」我选了安全的说法蒙骗过去。「工、地。」她不带任何语意地复诵一遍后,「哇啊……我到底该从哪里著手纔好?」她用指尖按住太阳穴,不知道在挣扎著什么。她果然还是这么可爱。我的大脑瞬间被迷晕,像在说梦话似的说出感受。只要和她在一起,我应该可以很容易忘却病痛直到死去。

  这是多么奢侈、多么遥不可及的愿望啊!

  「决定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我们先止血吧!」决定好动作程式后,她把急救箱搁在地板上,开启箱盖。她在急救箱里翻找东西,那动作看起来似乎比以前粗鲁了一些。

  可能有好一阵子没有使用过急救箱,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找到所需物品。这是件好事,我为她每天过著和平的日子感到开心。

  不过,她的动作明明显得俐落,却迟迟还没完成包扎。她大胆地缠上绷带,再豪迈地拆下重绑。止血动作也做得不够,所以她的指尖也沾上鲜血,白皙肌肤染上鲜血后,呈现出接近粉红色的色泽。尽管知道自己不太正经,也缺乏常识,但我还是在她的手指上欣赏到了一份美。

  亲手完成包扎后,在四月的温暖气候和混乱的气氛交杂之下,她的肤色微微泛红。做了一次深呼吸后,她体贴地问我:「绷带会不会太紧了?」自从生病后,我老是感受到大家的体贴。虽然家人努力以平常的态度开朗面对我,但时而会流露出心疼我的模样。说不定我不在场的时候,他们总是愁容满面。想到这点,我就会有一种十分过意不去的感觉,觉得自己像坏人。

  我回答差不多三次「没事的」之后,她才跑去洗手台洗手,再顺便用湿抹布擦过地板和墙壁,又马上回到我身边。

  虽然血液本身已经擦拭干凈,但似乎会留下血迹,我不禁想要逃离现场。我是不是不应该来找她的?

  我和她隔著桌子,在椅子上坐下来。我现在坐的是她老公的椅子吗?这么想象后,我内心像被针轻轻刺了一下。

  「在救护车来之前,我们要不要聊一下?」观察绷带的状况并确认达到止血的效果后,她主动这么提议。

  「这场重逢真是相当令人震撼。」她先这么做了开场白,然后低头致意说:

  「好久不见。看见你突然来找我,这应该是我本月份吓最大跳的事情。」

  「我想也是。很抱歉没有事先跟你约好。」

  我带著歉意也低下头。地板上的血迹映入眼帘后,我把头垂得更低。

  「不会、不会,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结婚那时候……你好像有事不能来参加喔。」我根本没事。那天我在家里一直躺著忍受身体的疼痛。当时我以为是失恋带来压力而引发胃痛,但其实是生病的徵兆。「是啊。」「你现在是升上大学三年级了吗?」「是啊。」我只知道做出乏味的回答,连我都受不了自己的笨嘴拙舌。

  她一副感慨极深的模样发问后,带著柔和的表情眯起眼睛说:

  「虽然看到你受伤吓了我一大跳,但其他方面看起来还不错。」

  可定义为「不痛不痒」的客套话语让我喉咙紧紧锁住,说不出话来。

  好一个没眼光的人啊~~这么一想,我不禁觉得好笑,脸上随之浮现笑容。在那同时,我也领悟到一件事。我领悟到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曾特别注意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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