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感到悲观。比起这点,我更厌恶自我否定一路走来的二十年岁月。一路扮演主角过来,我总是做出自认对自己最好的选择。「要是你乖乖一直走自己绝对不会选择的路,就不会在迎接成年礼的前一年走上黄泉路。」就算有人扮演起上帝这么对我说,我恐怕也只会回以苦涩的表情表示无法认同。
……对了,我曾经为了打发时间写过小说。我在笔记本的后半部写了一篇故事,但称不称得上是小说很可疑就是了。我记得故事的开头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在生命烛火随时可能熄灭的氛围弥漫下展开,最大的梗就是到了最后才知道其实是以投稿小说的观点在描述故事。当投稿小说在第一次审查被刷下来,原稿寿终正寝的时间点故事宣告结束。写完故事的当时,我自我陶醉地觉得写出一篇优秀的短篇故事,本来还打算找个什么奖项来投稿。但事实上,因为文章过短根本不符投稿条件,所以最后只好放弃,笔记本也被收进了抽屉最里面。嗯,现在回想起来,深深觉得当时没有做出不自量力的决定是对的。
「………………………………」
横越斑马线后,我双手撑著膝盖低下头。有一家鞋店的招牌上写著「樱」,我混在鞋店的客人之中喘气。
排放在花车上的鞋子味道感觉很新鲜,让人联想起在操场上奔跑的身影。那是我小学时经常踢足球的身影。当时放学后的运动量很大,腰部两边却长满赘肉,QQ软软的很好摸。我现在的身材比标准体型瘦上许多,肌肤也干巴巴的,缺乏光采。
这样子回顾过去,正好可以让一直处在休息状态的大脑做一下复健。思绪尽情宾士著。在现实里,我现在连跑也跑不动,彷佛每呼出一口气,身躯就快散开来。
话说回来……伤脑筋啊!我没有先想好告白要说什么就出了门。
而且,毫无灵感。
不过,告白的物件当然是确定的。双脚目前正朝向对方的所在地移动,但抵达后会是什么状况呢?如果人生的最后以「我喜欢你」四个字,加上「对不起」共七个字的告白收场,那也未免太悲惨了吧。
没错,我确实不是渴望得到戏剧化结局的主角,但至少要是一个可以让人接受的结局。万一我死了后还恋恋不舍地从黄泉折返回来,家人也会很头痛吧。
或许是车站就在海边的关系,空气中带著海潮的腥味。在大学的时候也一样,依教室大楼的位置和窗户敞开的角度不同,也经常吹来海风,有些书桌还生了锈。我猛力一吸,让鼻子吸入跟在大学吹来的海风一样的空气。
为了让零散的文字拼凑成完整的句子,我在脑海里想象告白物件的身影。带有稠度的热气和血液在额头内侧流动,彷佛就快从头皮渗透出来。
我不断地回想。就像不知道该设定哪张图片作为电脑桌布一样,烙印在脑海里的她的身影一张一张地闪过。即便周围充斥著吵杂的声音,我还是牢牢记得她呼唤我名字的声音。一次就好,好希望有机会触摸她的侧脸。
她是个二十一岁的家庭主妇、人妻。她是我高中时的学姐,但不同大学。
听说她后来大学肄业,结婚去了。
虽然我自认和她感情要好,也觉得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存在,但在没见面的遥远几千小时里,她和其他男人坠入情网,而且笑容满面地通知我结婚的讯息。
她在电子信件里写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但在那之后,我跟她一次面也没见到。相反于她懂得用客套话应对的态度,我不但没有回以祝福的话语,甚至叹了口气把电子信件删除。
我心里当然期待过和她能够发展成朋友以外的关系。不过,内心也有一块冷静的部分知道自己得不到甜蜜的结果,可以和真正喜欢的物件成为男女朋友。现实里只有极少数的主角能够拥有完美无缺的恋爱。我没有那样的资格,也不够能耐。
不过,为了让自己接受百感交集的心情,还是希望临死之前至少传达一次心意。
在这般决心驱动下,此刻我才会在天空底下低著头。对平常就习惯驼背的我来说,比起在视线保持水平之下正面面对世界,跟脚尖的地面互瞪会来得轻松许多。回想起来,小时候牵著母亲的手去上托儿所时,我好像就习惯不抬头看东西,只知道一直踢著脚边的小石子。
一路上明明有不少剧烈起伏,我却总是低著头,只知道拼命移动沈重的脚步。现在是否也是如此呢?
我试著抬起头,但不是因为突然想起什么,而纯粹只是想要反抗刚刚的念头。
四周忽然变得喧闹,还传来尖叫声,这也是让我抬起头的原因之一。
……怎么了吗?
一片春光和煦之中,喧闹声宛如操场上有人在练习打击的击球声以及伴随其中的呼喊声。我知道远处响起的尖叫声,听起来会像陷入欣喜若狂的呼声。
眼前出现一个男人。男人具备了光是站在那里,便足以掀起骚动的条件。
男人的手上紧握住一把刀身厚实的短刀,他四处跑动胡乱挥舞短刀,积极地想要营造地狱的氛围。
男人一身上班族的打扮,试图以蛮横粗鲁的动作让人们掉进恐惧的深渊。他看起来还像是个菁英份子。我是说发型看起来很像。男人梳著标准的油头发型,油亮的发丝明显看得出抹了厚厚一层发油。男人的领带打得整齐,衬衫的衣摆也没有外露,应该才失控不久。目前周围也没看见有伤者倒在地上。短刀仍泛著朦胧的银光,没有因为挥舞动作而鲜血飞溅。人群以男人为中心,呈甜甜圈状往后退开,可见男人不是从某个方向走来,而是突然当场挥舞起短刀。
男人宛如现代艺术家一般试图在摸索之中表演出真实感的举动,让我看得著迷起来。
我就这样发楞地站著不动时,人群如急流般朝向我和鞋店袭来。午休时间出来走动的上班族、在附近补习班门口叫卖便当的人一边回头看,一边积极地试图远离短刀男。鞋店的年轻店员也钻进人群之中越离越远,其实店员只要躲到鞋店最里面就可以避开危险的。我探出头往花车里看,心想:「趁现在想偷多少双鞋子都没问题。」这里简直是鞋子王国,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