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撞向我。
我的身体反射性地开始动作。
我将右脚往顺时钟方向扭转,而左脚则向逆时钟方向一踏,我的脚自动踏出最适合机动护甲的步法,并且以左腕跟胸部让这名男子的手腕一滑,右手为了不让盘子掉下来而将托盘高高举起,并将重心保持在身体的中心在线。蕾契儿的炸虾随即从空中掉落,我则在空中游泳的炸虾落地之前抓住它的尾巴。
男子瞬间失去平衡。
他踏空两三步后,便夸张地将坐在对面士兵的午餐整个打翻,才总算止下脚步。
我用单手托着手上的托盘伫立原地。
“你的炸虾掉了。”
然后把炸虾还给蕾契儿。
周围的好事者们对我的动作开始喝采。
而那名男人的颈背因为愤怒而染上一片赤红。
“你这混帐!”
便立刻用身体再度冲撞。
唉,竟然还拳脚相向,真是个过份的家伙。
该躲开好呢?还是反击回去呢?还是应该夹着尾巴逃跑呢?在这个瞬间,我还能轻松地做出几个选择。
这名受过机动护甲兵训练的男子的引直拳虽然十分凶猛。但是如果与拟态的攻击相比,根本就与静止不动无异。毕竟他的攻击不过只是打算让对方尝到苦头而已,并非给予想取自己性命的敌人致命一击。
他那凝聚无用蛮力的手腕掠过我的鼻尖。
他的双脚毫无防备。
这时候,你已经被我杀死一次了。
男子于凶猛直拳落空后重新摆好架式,他的呼吸非常紊乱,并且以类似拳击手所使用的步法小跳步移动。
“别逃!出招吧!小鬼!”
什么?你还要打吗?
你跟我之间的实力差距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刚刚那记挥空难道没办法让你认清这个事实吗?真受不了。
他挥出一记左勾拳,我退后半步,唰。
又挥出一拳,我立刻后退。两次、三次、四次,他的空隙多到数不清,根本毫无计算的价值可言。只要给我一分钟时间,我至少能杀死这个家伙十次,可是我的工作并不是把太过血气方刚却相当优秀的机动护甲兵送进ER,而是将人类的敌人送进它们专属的地狱。
随着男人的拳头一次次地挥空,围着我们的男性叫声逐渐上扬:“你到底在干什么!连摸都摸不到喔!”、“瘦的别一直逃呀!”、“打呀!打呀!打呀!”、“快点去门口把风!别让长官进来找麻烦!”、“我赌比较大只的十美金!”、“我下瘦子二十美金!”、“你这个王八蛋,居然趁乱抢走我的炸虾!”……随着围观群众之间的气氛逐渐沸腾,男人的手腕上便注入更多无谓的力道,因此更加无法打中我。
费列渥常说:“将一秒钟切碎。”
一开始我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一秒钟就只是一秒钟,应该不会变长或变短。
时间的确不会变长,但是现在我已经了解时间可以无限分割。
只要一打开位于大脑深处的开关,每一秒就会如电影底片般被分割成一格格,然后逐格播放,由现实世界中正在上演的这一格预测接下来的十格,然后拟订出最好的对策——这些全都是在无意识中完成的工作。不知道能将时间无限分割的人,在战场上则会毫无希望可言。
虽然躲开攻击很简单,但是引发此次多余事端一事非常麻烦,我已经故意错开用餐时间,第十七中队的人就快要来餐厅吃饭了,必须在他们登场之前结束纷争。
在经过几番审慎思考后,我选择乖乖让他殴打以节省时间。
却没想到蕾契儿竟然冲出来阻止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挥出的右拳轨迹因此稍微偏移,本来预定只会轻触脸颊的一拳反而准确咬中我的下颚,一股灼热的感觉便自牙间一带窜向鼻腔深处,托盘上的盘子则在空中飞舞。我的眼角捕捉到丽塔走出餐厅的背影,这次的痛楚就当作是下一回的教训吧!我立刻失去意识,并且在彷若深陷泥沼的熟睡中徘徊,然后……
当我清醒过来时……
我发现自己正趴睡在用钢管椅排成的克难床上,脸上盖着一条女性用的湿手帕,手帕上还带有柑橘的微微香味。
“你醒了吗?”
我现在正身处于厨房之中。
大型抽风机发出高亢的风扇声,蒸气则被不断抽走并于末端向上升起,受热翻腾的橄榄色液体正在有如时代剧中棺桶大小的锅中不断熬煮。墙壁上贴着这星期的菜单,在手写文字的最上方则有一张像是从海报剪下的男人头像。
我以有如在男人闪耀亮白的牙齿上挖出洞的眼神盯着这张头像,才总算察觉到这是在装甲步兵第十七中队营舍花坛旁边的肌肉男海报的脸。从男人味冲天的营舍墙上跑到这种地方,并且对着煮饭的欧巴桑们露出笑容,这张肌肉男的脸还真会精打细算。
蕾契儿顺畅地削掉马铃薯的皮,然后丢进大得可笑的篮子里,那是在第三次的循环中被我一头撞上的马铃薯,并且变成我已经吃过七十九次的马铃薯泥。
我没有看到除了她以外的厨师,正因为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替我们准备餐点。
我坐起身子,试着将嘴巴空咬几下,拜那漂亮的一记所赐,我觉得自己的颚骨位置好像有点歪掉。
“真的很对不起,他其实是个好人。”
蕾契儿对着我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