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盯着与那原,虽然光看PT训练的场景就可以知道那是一场梦,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与那原战斗一开始就在我的身旁挂掉,这会让我感觉好像做出坏事。长矛弹从两点钟方向射来,它钻破光学迷彩的屏幕并且向我们疾驰而来,此时距离作战开始的信号发布还不到一分钟。
为了能够随时击倒敌人,我将力量贯注于全身。
手臂开始发抖,背部渐渐发痒,衬衣的褶皱压迫着侧腹的皮肤。
要来就来吧!
最后的结论是,与那原并没有死掉。
本来应该会射杀他的最初一颗子弹不明就里地以我为目标,我连一毫米都动弹不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颗混蛋到极点的敌人子弹朝着我直扑而来的情景。
5
枕边有一本阅读到一半的平装书。
这是一本侦探小说,主角是一名自以为是东洋通的美国侦探,我的食指正指在事件关系人聚集在纽约和风餐厅的那一页。
我以躺着的姿势注意观察四周,营舍依旧不变,泳装少女的海报上贴着首相的面容,两段式铁床的上铺回响着低音混浊的电台音乐。已经过世的歌手静静地唱着:“就算她离开你的身边,也不要伤心难过。”我听到动画式说话声的DJ正在播报天气预报之后,就从床上坐起身。
我在床上端正坐姿。
然后在手臂上猛然捏了一把。
捏过的地方立刻开始红肿。
好痛。
我不禁稍微泛出眼泪。
“启二,签个名吧。”
与那原从上铺探出头。
“……”
“干么,你没睡醒吗?”
“没事,签名吗?没问题。”
与那原缩回身去。
“我想问个比较奇怪的问题。”
“什么?只要签名就好,其它的都不用写,也不用在背面画上小队长的人头肖像。”
“我才不会那么做。”
“喔,我刚开始就有。”
“请不要相提并……我不是要说这个……出击任务是明天吧?”
“废话。”
“我们并不是重复过着相同的日子吧?”
“你是睡到脑袋抽筋了吗?昨天的隔天是今天,今天的隔天是明天,如果不是这样循环经过每一天,就没有情人节跟圣诞节了,那简直等于地狱啊!”
“……说得也是。”
“唉,就算是出击前一天,你也用不着那么烦恼吧?”
“喔。”
“你如果太过烦恼,在还没丢掉小命之前,就会被宇宙的怪电波打中脑袋喔!”
我心不在焉地望着钢管床架。
在我小的时候,拟态跟人类的战争早就已经开始。当时小孩之间相当流行以外星人为对象的枪战游戏,使用的是以弹簧力道击出塑料子弹的玩具枪,游戏中就算被子弹击中也不怎么痛,那是一种在极近距离中射击也可以忍受的冲击力道。
我最擅长扮演死去的英雄,通常我都是扮演故意跳出来让敌人射击全身的角色。子弹只要射得越多,我就会以肉身抵挡子弹而不停弹跳。我非常适合扮演此种角色,由于英雄的死,队友就会奋勇突击敌军,最后的精采结局则是我付出宝贵的牺牲换取人类的最终胜利。
当人类宣告胜利时,扮演敌方的小孩还会回归人类的队伍一起高呼万岁,真是无聊透顶的一个游戏。
死去的英雄只有在“游戏”中才能办到。心智逐渐成熟的桐谷启二认为,要我在真正的战争中死掉而成为英雄,我绝对不干,就算在梦中我也不干。
有一种恶梦是清醒数次都无法挣脱的梦。我明明正在梦中,就算清醒好几次还是察觉我在梦中;明明知道是梦,无法从此种循环中脱身的状态就会变成一种焦虑感涌上我的心头。
我仔细考虑,这次发生的事是否也是这样。
展现在眼前的情景是已经体验过两次的出击前一天,也有可能是我正在钢管支撑的床铺上做梦呻吟。如果是梦的话,会发生跟记忆相同的现象也不出奇,因为这些都是脑袋当中发生的事……
这太荒谬了。
我出拳用力敲向床铺的柔软部位。
向我飞来的那些黑点是梦?击破装甲板后穿过胸膛的长矛弹只是脑中想像的事?从口中喷出散落的器官碎片以及血块都是幻觉?
让我告诉你肺部被击碎的人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吧!那是一种溺水的感觉,却不是在水中,而是在空气中。就算你如何使劲想要呼吸,破碎的肺部也无法将赋予肉体活力的氧气传送到血液当中。你会在同伴们下意识呼吸的空气当中,一个人倒霉孤单地慢慢溺毙。
这是我亲身体验之前所不晓得的知识,我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那种感觉绝对不是凭空捏造,这一定是发生在现实当中的事。
每当我在深夜回想起这段情景,我一定会大声喊叫然后起身吧!那绝对不是梦。就算这无法跟任何人说,就算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存在于体内的感觉还是证明这是事实。痛楚化为电击在体内到处游走,下半身重得就像个结实沙包,还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