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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当时的情况会很难过,虽然尽可能地留意将那段往事尘封在记忆的底层,可这么一想,那天晚上的情景又轻易的在眼皮下面重现出来。
黑暗的胡同。近乎熄灭的路灯。倒在地上的女人。周围扩散开的殷红。站在那边的男人右手,也是红的。然后,他朝这边一撇。是看到物件时的眼神。
——因为是半身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的东西。
吐露着这言外之意的那双眼睛,想忘也忘不了。
然而,自己昨天,在艾略特面前什么也做不到。
问了什么问题,让他坦白罪状,还准备为艾丽卡报仇。明明一开始怒气冲冲,结果没过多久,只能变得像个摆设一样。
究竟为什么?怎么回事?拉丝忒尔不思悔改的一遍遍重复,扪心自问。可是,这么做只是欺瞒。答案再清楚不不过了。
因为自己在这七年间,什么也不曾做过。
因为自己明明知道杀害艾丽卡的人长什么样子,却不想把他找出来,只顾沉浸在这幢大屋里的温暖回忆中度日。
什么也做不到是很正常的,置身现场而突然产生的愤怒,不应该会无限的燃烧下去。不怀有觉悟的激情,不可能给柔弱的自己力量。
如果向艾略特发起战斗,自己,毫无疑问——会死
想到这里的瞬间,手脚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越来越不中用。
不是『做』与『不做』,而是『做得到』与『做不到』么。只觉得以认清差距的标准企图复仇的自己,在那个时候束手无策。
「……我可真笨啊」
拉丝忒尔轻轻嘟嚷,若无其事的抬起脸,看到前面就是洛洛特寝室。
这是艾丽卡曾经当做书斋的房间。拉丝忒尔不由触景生情,将手放在门上。走进去之后,只见房间被大量的布偶所占据。从鳄鱼开始,不知为什么有好多肉食野兽。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老气横秋的紫檀木的桌子。
拉丝忒尔走近那张桌子,用手指在表面雕刻的历代家主们的名字上滑过。
然后,手指在抚摸到刻着最后名字的地方,停了下来。
绪原惠理佳。
以前,在这张桌子上发现艾丽卡的名字的是时候,拉丝忒尔非常惊讶。她当时心想,讨厌一切无效率行为的她,没想到会做出这种多愁善感的行为。
或许只是单纯的消遣。最关键的,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可如果有什么契机,让她许愿「希望不要忘记」的话呢。
如果她突然想向不特定的什么人,想要留下连正经的朋友和熟人都没有,一直与<IT>在一起消磨的人生,留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明的话呢。
——古老的房子,会留下居住者的思念。
艾丽卡一个人先走了,不知何种因缘际会而长生不老的自己,最终能够好好接收到她所留下的信息么?曾经明明那么拘泥于过去,可是不知不觉间,不会想要将她的面影也只是当做『过去的东西』来处理么?
「……」
脑海中闪过两个情景。一个是与艾丽卡共度的日子。另一个担心回到家后意志消沉的自己的,昨晚的洛洛特她们。过去和现在,没有交集的两种团聚时光。
感觉,真的什么都明白了。
昨天,得到洛洛特的同意能够住在大屋的时候,虽然自己开心得不得了,但内心深处感觉完全明白一样。
卓巳也在咖啡厅里说过一些——大概所谓『改变』,就是『杀死』以前的自己。将改变之前的大大小小亲手埋葬掉,一直拒绝下去。
可是,拉丝忒尔拒绝了。这七年间一直都在拒绝。
然后洛洛特他们在自己的面前出现,即便如此,知道不用被赶出大屋,虽然有些疑问,但还是松了口气。
啊,这样一来,自己又可以维持『不变』了。
呻吟的声音颤抖起来。有什么东西滑过脸颊,滴答滴答地,在桌子上形成印记。
对呀,不是那样的。因为艾丽卡,已经不在这个大屋了。
和洛洛特他们在一起生活,意味着开始崭新的自己,意味着以前的绪原拉丝忒尔明确的改变。这毫无疑问是降临于艾丽卡不在的事实避而不见的自己,赖在大屋追寻不可逆的事物的自己身上的,变化的前兆。
然而——那家伙出现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如同诠释造化弄人这个词一般。
象征着夺走自己半身的过去,艾略特·基加仑。
想来这七年的岁月,或许是什么人给自己的延缓期。可是拉丝忒尔豪无意义的将它消磨殆尽。自己放过了让自己改变的机会。所以,那个什么人才会对自己动怒,强迫自己去做这样的选择吧。
路已经指出来了。艾丽卡与洛洛特。过去与现在。然后还有将来。
一旦去找艾略特算账,自己恐怕会死。可是,放任艾略特不管选择洛洛特,自己内心就会纠结艾丽卡的死。
「艾丽卡……」
明知不会得到回答,拉丝忒尔却喊出了她的名字。怀着献上祈祷的感情,坚信着能够坚定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
延期已经结束。路已经指出,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