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一个朔月之夜,已经迫在眼前。月亮愈来愈细。白珠认为自己不会去,但担心万一一巳被发现,至少得想办法警告他才行。可是又不能写信给一巳,因为白珠从未写信给男仆,茶花应该会起疑。虽然只要巧妙敷衍过去就好,但万一被怀疑而波及一巳就惨了,这是一定要避免的。左思右想的结果,白珠觉得还是要直接去叫一巳立刻离开。因为待在同一个地方太危险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白珠心惊胆跳地等待太阳下山,没有察觉到除了茶花以外的其他侍女都紧张到不太自然。
「公主。」
太阳西沉时,茶花眉飞色舞地走向白珠。白珠发现她手上拿着上等的绢绸和服,诧异地问:
「怎么了?茶花。这衣服应该是为了新年订做的吧……」
「您听了可别吓到喔,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茶花说得兴高采烈,白珠听得一头雾水。接着茶花为一脸纳闷的白珠脱下衣服,再为她穿上手上这件和服。
「皇太子初次『临幸』喔!」
白珠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倒抽一口气,抬头望着茶花。
「意思是皇太子要来?这里?」
白珠一脸难以置信,茶花满意地点点头。
「而且,只来白珠公主这里,这是秘密喔!真是太好了,这样一切的努力都有回报了。」
茶花说得很兴奋,但白珠却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冷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偏偏挑今天呢?今天一巳要来啊。这样就溜不出去了。纵使成功溜了出去,但错过这次机会,皇太子说不定不会再来了。
想到这里,白珠发现自己对期盼已久的皇太子来访,无法由衷地开心。
究竟在迷惘什么呢?自己明明那么笃定跟一巳说不会去的。
确实是想去警告他一下,但即便去了,事情也应该不会有所改变。而一巳在碰头的地方看不到自己,一定会立刻走人。虽然他说有人从中帮忙,但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可能带领他入侵这座戒备森严的樱花宫。
一巳不会来。没有什么问题。不去也没关系。
白珠在心中如此说服自己时,身体冻僵似地动弹不得。但茶花等侍女不以为意,只顾忙着为白珠梳妆打扮。
唐衣是以白色为底,让人联想到闪着光泽的雪白庭院,散落着从淡紫转为深青、颜色渐层变化的松叶图案。在灯笼摇曳的光芒下,闪耀着近乎妖艳的冰冷光辉。双臂披上淡蓝染的领巾,脸颊扑上了白粉。最后在双唇搽上鲜红色的胭脂。
「好了,公主,装扮完毕了哟。您真是世间最美的公主啊!」
茶花兴奋地点头说,但白珠只能报以不置可否的微笑。
接着,茶花带她去侍女们打点好的房间,房里已经点着高雅的薰香。但即便来到了这里,白珠的心中依然被其他事情占满。
「白珠公主,那么茶花退到另一个房间去罗。有事的话,请吩咐隔壁房间的侍女。」
皇太子临幸时,除了指名的公主以外,即便是公主的羽母或亲近的侍女,都不能直接面见皇太子,这是宫中的规矩。虽然如经皇太子允许则另当别论,但这次遵从惯例,谁都不能和白珠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也就是说,房里只有白珠一人。就算皇太子会经过的走廊,侍女也不能出来露脸。因此只要有心,白珠可以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去见一巳。
心跳声大到令人嫌吵。闻着不习惯的薰香味,紧张也来到了最高点。再这样磨蹭下去,皇太子就来了。要溜出去,只能趁现在。
可是,万一错身而过,皇太子看到白珠不在房里,会怎么想呢?
或许会觉得被拒绝而不高兴,直接走人吧。也有可能怪罪下来,将白珠不在房里的事告诉茶花她们。如此一来,和一巳见面的事会曝光,还会被误以为是私通——
白珠心想:「太蠢了。我在想什么蠢事啊。怎么可能去见一巳呢?而且我早就下定决心不去了,到底要在这里打转几圈才甘愿啊。不去,不去,我不去——我不能去。」
日落西山,夜也深了。结果白珠依然没动。
现在一巳在做什么呢?
白珠一遍又一遍,想着一巳的事。抱着双膝,一直看着寒冷的房里,思绪很自然就回到一巳身上。「通知临幸的门铃,依然没有动静,唯独寂静支配了这一带。一巳可能放弃入侵,在某个地方和自己一样,无可奈何地抱着膝盖吧?若是这样就好。至少两个人都一样,而且他是安全的。」
白珠继续思索:「可是,如果他进了樱花宫,现在也还在等我的话……不,他应该不可能潜入这里。纵使万一成功潜入,他也没有笨到会一直等不会来的女人。一巳和我不同。他比我聪明、比我温柔,而且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他不用这样执著于我,也有很多出色迷人的女性足以和他匹配。和我这种蛮横倔强、却会半途而废的人不同的,出色迷人的女性……」
想到这里,白珠的心一阵绞痛,但她假装不在乎。
「这样就好。」
除此之外的正确道路,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快点来吧,皇太子。
「我不奢望你爱我。你可以娶你爱的其他人当正室。不过,若你有一点垂怜北领,请纳我为侧室,让我入宫吧。」白珠想早日卸除这份忐忑,希望皇太子让她知道,她的期待是正确的。
即使双手抱住自己的肩,也无法遏止浑身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