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夏

就这样呢!」这话听得阿榭碧心头一惊。

  「您见过皇太子啊?」

  照理说,公主到了适婚年龄,纵使对象是亲戚,也不能在男性面前露脸。即便在不太注重礼仪的东家,和兄长们见面时也是如此。因此阿榭碧万万没想到,真赭薄和皇太子曾经见过面。

  看到阿榭碧一脸惊讶,真赭薄得意了起来。

  「虽说见过,但也是小时候。毕竟我和皇太子也算是亲生的表兄妹,所以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呢!」

  「皇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阿榭碧因为长年茧居东家,连皇太子的传闻也没听过。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竟如此想知道皇太子的事。真赭薄先是卖个关子;「这个嘛……」然后环顾四下,停了好一会儿,才露出夸耀的笑容说:

  「非常美好的人。」

  「怎么说?」

  阿榭碧兴冲冲地问。真赭薄故意吊她胃口,装模作样地慢慢说:

  「他有一张气宇非凡、高贵的脸。」

  「是。」

  「浑身散发出优雅的气质。」

  「哦。」

  「而且非常……」

  「非常怎样?」

  「非常温柔哟……」

  真赭薄的语气太过甜腻,听得阿榭碧一时无语。倒是秋殿的侍女们,频频发出「哇~」的赞叹声,个个一脸陶醉,其中有个还双手贴脸地说:

  「怪怪,但世间真有这样的人吗?」

  「可真的是这样哟,这也没办法。他是完美的贵公子呀。」

  霎时秋殿的侍女之间,涌起一阵低低切切、羞答答的笑声。

  「好想赶快见到他。」

  「哎哟,别急啦。到了下午就算不想见也会见到。」

  「是没错,可是人家等不及了。」

  「除了皇太子之外,也没听过公主这样形容别人了。」

  「这是当然的罗。」真赭薄嘟起朱唇继续说:「我打从出生以来,从未把皇太子以外的公子,当作男人看过呢!」

  霎时响起一阵娇滴滴的尖叫声,真赭薄却处之泰然,令人好生佩服。面对这样的氛围,阿榭碧很后悔问了真赭薄皇太子的事。

  ——真赭薄,爱上了皇太子殿下。

  以前,无论谁怎样喜欢皇太子,阿榭碧都不以为意,但此刻一颗心好像被揪住了,难过得要命。回神一看,冬殿的白珠也失去了表情。秋殿以外的侍女们,个个一脸扫兴;卯古歧甚至以责备的眼神盯着阿榭碧,宛如在责备她给了真赭薄说嘴的机会。接着要去做仪式前的禊祓净身,宴会立刻解散。听到宣布解散时,阿榭碧松了一口气,宛如得救。

  樱花宫举办端午仪式的地点,向来都在禊祓瀑布之水流进的「凉台」。此处的风情和夏殿的钓殿大异其趣,从铺着毛毯的凉台上,可以观赏种植在浅浅水流中的菖蒲花。

  阿榭碧用瀑布流落的水净身后,穿上薄纱。返回春殿的路上,她看到挂在柱子和帘子上的香包。这些日前才挂上去的香包,散发出菖蒲与艾草的浓烈香气。五色绳随风飘逸的模样,更是赏心悦目。这种种景象让樱花宫显得很欢乐。

  阿榭碧更衣时,选了「若枫」(嫩绿枫叶)装束,也就是鲜艳的红色单衣叠上淡萌黄的桂衣,感觉像被刚萌芽的嫩叶包裹着身子。因为不用像登殿时那么正式隆重,因此插上淡红色的芍药花代替宝冠,显得天真无邪、清纯秀丽。

  阿榭碧早一步去凉台一看,中央已经摆放了皇太子的御座,也设置了与其面对面的御帘与坐垫。当阿榭碧入座指定的位子,白珠也来了。她乌溜溜的黑发和阿榭碧一样插了花朵,却是白色石楠花,还戴了流苏般的珍珠发饰,淡青色的唐衣有着白线刺绣,整体显得高雅清爽。

  只是,白珠可能太紧张了,脸颊泛着潮红,表情显得僵硬,用严肃的眼神看着现在是空席的皇太子御座。

  她的心思,现在的自己是了若指掌。

  因为自己也是同样的心情……

  四个人之中,有人会入宫,有人会含泪而归,这是十分有可能的事。面对这个一直到最近才看清的事实,阿榭碧不禁胸口隐隐发疼。原来一直不明白的只有自己,而白珠打从登殿以来始终怀抱此心。当阿榭碧惆怅地低下头,真赭薄和滨木绵相继到了。

  真赭薄的装束配色是由白转淡黄,然后再转成鲜绿娇艳的花橘系,搭上瀑布刺绣的苏芳色唐衣。裳(译注:十二单衣的组件之一,围在后腰以下的长裙)则是搭配唐衣,延续瀑布的水流,发饰是银和水晶做的溲疏花簪。另一方面,滨木绵则大胆颠覆了正装礼服,以白色单衣直接配上桧皮色的表着(译注:表着或称表衣,十二单衣的组件之一,垂领广袖的外袍),再以青绿色的薄绢叠穿取代唐衣,简直像潇洒的蝉羽。

  三位公主,三种风格,但每个都庄严美丽,极具魅力。

  阿榭碧看得入神,不由得长声喟叹。

  虽然早桃那么说,但若非离奇事件发生,自己恐怕没机会入宫吧?离奇事件,就譬如皇太子喜欢上自己之类的。

  如此揣想之际,除了死心之外,确实也涌现一股闪耀悸动的情愫。那是阿榭碧过去未曾感受过的,一种不知名的喜悦。长年来在东家别邸过着远离尘世的生活,从未品尝过这种喜悦。尽管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但这种甜蜜的滋味依然在心中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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