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一步之差,天壤之别。但是,以白壁为底映照出黑色、红色、金色的秋殿风格,确实显得相当讲究。若以品味很差来概括论断,多少显得偏颇。阿榭碧在侍女的带领下进入宫邸后,看到穿着美丽和服的侍女们,随意坐在格外鲜明的角落。一扇打开的枢门外,有着许多还长着硬芽的枫树。到了秋天枫叶转红时,所有的门都打开的话,想必美不胜收吧。
「欢迎啊,阿榭碧公主。请坐请坐。」
从上座招呼过来的是这间宫邸的主人——真赭薄。她穿着好几件重叠的苏芳薄样,姿态艳丽地倚着凭肘几。
「感谢您的邀请。」阿榭碧回礼后,环顾四下。白珠已经来了,但不见滨木绵的身影。不知道是没邀她来?还是被拒绝了?总之这次的聚会,滨木绵是缺席了。
从两人前面的火钵,和火钵中飘出来的馥郁香气看来,她们刚才可能在焚香。菊野察觉到阿榭碧的视线,笑眯眯地说:
「这还不到混合薰物那么夸张……只是真赭薄公主对冬殿公主的薰香有点兴趣。」(译注:薰香在奈良时代主要是宗教仪式上使用的香,到了平安时代,贵族们遵从家传的秘法制作薰香,变得乐于分享这种「混合薰物」。)
「因为我之前从没闻过这种香味。」
可能是丁香的味道太强了,真赭薄摇了摇扇子。对此,白珠身边的老侍女露出表面恭维、内心轻蔑的笑容。
「这也难怪您不知道,因为这是我们北家代代相传、以特殊秘法炼制的薰香哩。」
「这样啊?不过看起来很像黑方,大概猜得出是什么配方。」(译注:薰香名,香气是冬季结冰时的清香。)
真赭薄如此一说,老侍女霎时收起笑容,换成菊野得意洋洋哼笑两声,而旁边的真赭薄则是兴致全失般地离开火钵。
「我的薰香可是自己调的。」然后她还笑眯眯地问白珠:「你觉得如何呢?」
白珠被这么一问,面无表情地答道:
「我觉得,麝香有点太强……就整体来说,很像茉莉花的香气,但究竟是什么呢?」
「你还真懂啊。」真赭薄先是开心地夸奖她,接着说:「这是汀荆和黄双调制的。一定要用特定的比例调制,不然不会有如此甜郁的香气哟。」
听到这个,菊野炫耀般地补充说:
「这个汀荆啊,是从长在白水蛇背上的茨花采下来的。黄双则是用打从出生就只给予清水才能培育的鵺的双眼制成的。山内的三种珍贵薰香,奢侈地用了两种呢。」
接着更骄傲地补上一句:
「这些都是在西国采不到的东西。」
卯古歧在阿榭碧的身后,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真赭薄理应听不到这声叹气,却心情大好地回头看阿榭碧。
「那么,阿榭碧公主的薰香是什么香呢?」
「啊?」
之前只是心不在焉望着她们谈话的阿榭碧,顿时眨了眨双眼。她心想糟了,想要求助卯古歧,但为时已晚。她知道的薰香,只有卯古歧平常为她准备的东西。虽然没问过,但应该也不是什么东家秘传的珍贵薰香。
「那个……实在很抱歉,我对这方面不太懂。」
「『这方面』指的是?」
「例如丁香、麝香……我没用过这么昂贵的东西,也没做过混合薰物。」
「你是在开玩笑吧?」真赭薄语气尖锐地说:「东家连买香的钱都没有啊?」
「恕我冒昧!」卯古歧受不了真赭薄轻蔑的眼光,不禁大声插嘴。「我家公主用的香,是承袭先代的制法精炼,具有相当历史渊源的香。因为平常就在使用,所以公主习以为常了。」
「可是,竟然没有做过混合薰物?」
「这就宫乌而言是异常的。」
秋殿的侍女们在一旁窃窃私语。阿榭碧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卯古歧的火气更大了。
「我家公主生来体弱多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侍女们面面相觑,眼神仿如在说:「就算这样也……」整个气氛变得难以言喻地僵,此时机灵地改变话题的是菊野。
「身体不好,一定是体内累积了不好的气。女儿节快到了,到时候一定会好起来的。」
「对哦,是巳日之祓吧?」
这样阿榭碧就懂了。
上巳节,又称女儿节或人偶节,是将身体的灾厄污秽转移到人偶上,再将人偶放入河川流走的节日。因此,阿榭碧早就亲自做好人偶,偷偷放在身上了。
看到阿榭碧的表情开朗起来,菊野也安心多了,于是进一步夸赞起自己的主子。
「真赭薄公主,很会做雏人偶哟!」
「哎呀,讨厌啦,菊野也真是的。」
真赭薄笑得一副所言甚是的模样。阿榭碧则是很高兴自己能加入谈话,不由得插嘴说:
「我也很会做哟,现在也带在身上呢。」
现在也带着?众人不约而同地露出诧异的表情。但阿榭碧没注意到,只是飘飘然地从怀里取出造型朴素的小人偶。
「因为人偶可以替人消灾解厄,所以我经常带在身上,当作护身符……」
说到这里,有位侍女实在忍不住掩扇喷笑。犹如获得解放般,其他人也跟着笑了出来,个个笑到捧腹,无法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