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丢下购物袋,再夺下菜刀,几秒钟内就可以搞定。但是如此一来,袋子里的豆腐大概会碎掉,蛋也会破。虽然也可以在这里和对方互瞪到厌烦为止,但寒风刺骨,家里又有饥肠辘辘的丰花在等着。当然,他也不喜欢就这样被砍成三段。
要是照塩原所说的,去走有人潮的明亮道路就好了。京介感到有些后悔,无力地咂舌。
可以听到某处有短暂的破裂声。是谁在玩鞭炮或是不合时节的烟火?京介虽然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但到处都看不到亮光或火花。
「喂,有放水煮蛋耶。」
瞄着飘散热气的锅子,饭塚亚矢发出可疑的声音。
京介无视于她,但坐在旁边的丰花却动起筷子,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
「是会放呀,因为有汤豆腐。」
「在汤豆腐锅里,通常都会放蛋吗?」
饭塚把视线对着京介,歪着头思考。京介继续不管她,丰花又狼吞虎咽地吃着饭碗里的白饭回答:
「是会放啊,因为是火锅。」
「是不是和关东煮搞混了?」
「吃关东煮的时候也会放,连汤豆腐锅也会一起煮。有时真空包装咖哩也会一起加热。我们家从以前开始就是这么吃的。」
「嗯……你们两个果然有点不一样耶。」
「你叫饭塚吧?别嘀嘀咕咕的,你再不快点吃马上就没有啰。因为我家的餐桌上没有互相礼让的精神。」
丰花把有洞的勺子递给饭塚,用力点头示意。京介在锅中放入的豆腐有四块。其中大半都已经移到丰花的胃里。饭塚说着「蛋滚来滚去的,真碍眼」,开始捞起所剩不多的豆腐。
晚上七点三十分。京介抬头看看起居室的挂钟,轻声叹息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在拉上窗帘的窗户另一侧,寒风正狂乱地敲打窗玻璃。
在神社广场露出菜刀的饭塚,结果就跟着他回家了。站在玄关迎接的丰花责备京介回来得太晚,手中还拿着两根像拉长的掏耳棒,可以改变风向的武器。
京介预料如果对饭塚说,在吃完晚饭之前先在外头等一下,大概会被菜刀一刀捅死吧。而他又想如果对丰花说,在饭塚的话说完之前肚子先忍耐一下,应该也会被奇怪的棒子戳中吧。结果就发生了和虽然是同一学年,却是初次见面的女学生一起围着餐桌吃饭,这种非常离奇的状态。
「都这时候了,你们的家人都还没回来?」
从盘子边缘的另一侧,饭塚投射出警戒气息的视线。饭塚所坐的椅子,平常是姊姊在坐的。京介心想应该还是由丰花回答吧,但丰花却专注于剥蛋壳。
姊姊是有捎来晚餐会在外面解决的讯息,但爸爸还没回来。大概正在努力打麻将或小钢珠吧」自从欠缺母亲的存在后,感觉每个人的个人行动越来越多,丰花只是很自我地不停使唤京介做事。京介拨开丰花弹出来的蛋壳碎片,说道:
「这个家不太有向心力。」
「嗯。不过有兄妹之间的团结啊。可以坐在一起吃饭不是很好?」
饭塚浅浅一笑,将豆腐送进嘴里。虽然京介认为与其说是团结,倒不如说是隶属,但对初见面的人发牢骚也于事无补,所以他保持沉默。
「所以,饭塚同学,」
对第二颗水煮蛋下功夫的丰花,目光上扬地看着饭塚。
「你说想拜托我们的事,是什么?」
面对丰花的问题,饭塚的笑容和嘴巴的动作都停止了。丰花收拾蛋壳,塞进京介手中说道:
「正如京介也说过的,我们可不是什么万事通喔。」
「我知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们做白工。」
「不是这样的!」
咬了一口水煮蛋,丰花低着头说道:
「当三年级学长的保镖,跟接受文化祭警戒的委托员工作都是因为委托人有困难,而且能帮助他们的,就我所知就只有我们两个而已。所以对于其他人只要努力就可以自己解决的问
题,不好意思,我们没办法插手。」
丰花话说到一半,饭塚放下了筷子。餐桌陷入沉默,只有火锅内的汤汁煮沸的声音静静地响着。
虽然丰花似乎打算要帅一下,但京介心想她嘴唇沾着蛋黄,样子实在满逊的。而且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丰花还是把谢礼内容视为最优先。如果饭塚是身上完全没钱或值钱物品的女学生那就轻松多了。京介从椅子上起身,把被塞进手中的蛋壳丢进厨房的垃圾桶。
「我知道了,那么,可以先听我说吗?」
当京介走回餐桌时,挺直腰杆的饭塚正注视着丰花。
「至于要不要帮忙,听完之后再决定也行。」
「好吧。在听你说之前,京介!」
京介心想连饭后的茶水都要准备吗,但丰花却递出空空如也的饭碗,说了一句「再来一碗」。
还要再吃?京介垂下了双肩。
虽然京介抱持着饭塚是否会对丰花的食欲感到恐惧而逃回家的小小期待,但饭塚却坐在椅子上身体纹风不动。
当丰花把三碗白饭都吃下肚时,一直不动的饭塚,将左手臂靠在餐桌上。
「我想一条同学你们也是本校的学生,应该从传言里听到许多……不过,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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