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恩泽,和她亮丽的黑发非常相衬。
「还不错。」
「只有这样吗?」
「不然你还希望我说什么?」
「留伊真讨厌。算了,我不问了!」
希穆恰卡生气了。想必她是希望听到更多赞美吧。
好单纯啊。
留伊觉得有点好笑。他并不讨厌姐姐坦率又单纯的性格。虽然她有点自大又充满自信的地方,偶尔会让留伊感到为难,但他很清楚姐姐是一名本性善良又专情、情感相当细腻的女性,也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的唯一手足。
对留伊来说,父亲是既遥远且空有虚名的存在,母亲和姐姐才是无可替代的家人。
父亲——大神葛利库路米堤,是掌管世界一切的伟大神只。祂创造、管理、主宰所有的事物,可以让箜升格为神只,也能让神降格为人,或是把人变成昆虫或山羊。
「说穿了就是一个色老头!」
忘了是什么时候……记得是在一个月前吧?纯白的百合开始凋谢,木铲状的花瓣从敞开的窗子飘进室内,散落在餐桌上。留伊觉得这样的景象好美。
总之,那一天既温暖又平静,事情就发生在那天的晚餐时刻。留伊说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大神葛利库路米堤「只是一个色老头」。他是真心这么想。虽然祂是伟大的神只,却娶了一百六十位妻子,留伊只觉得祂是个「好色鬼」。
「大神也没什么了不起。」
说这句话的时候,留伊正啃着烤羊肉。餐桌上摆放着烤羊肉、水果盘、裸麦和米粉做的蒸馒头,还有紫桃酒。
他咽下羊肉继续说。
「说穿了就是一个色老头!」
餐桌上变得鸦雀无声。就在下一刻——
「留伊。」
「这孩子真是的!」
母亲和姐姐一左一右同时伸出手,分别打了他的额头和后脑勺。由于他正好要把盛有紫桃酒的酒杯凑近嘴边,于是浅紫色的酒便喷了他一整脸。留伊呛到了,拼命地咳嗽。
「你们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呢!竟敢说自己的父亲是色老头,太放肆了。」
母亲气得双眼上扬,几乎可以听见神经绷紧、快要断线的声音。
「没错!要是这句话传到父亲的耳里,你啊……」
希穆恰卡在弟弟的耳边轻声说道。
「小心被父亲变成青蛙喔!而且是红土疣蛙!」
留伊忍不住咽下口水,紫桃酒酸甜的滋味在嘴里扩散开来。
留伊不喜欢蛙类,尤其讨厌红土疣蛙,光是听到名字就会起鸡皮疙瘩,甚至会鼻塞、觉得想吐。
红土疣蛙——大小约有成人的拳头大,栖息于湿地,冬季会钻进黏土状的红土中过冬,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背上有深红色的斑点,斑点中央有小小的突起物—疣。它的蹼也是深红色,看上去仿佛趾间滴着血似的。
留伊最讨厌红土疣蛙了。
父亲是伟大的神,是所有事物的创造者。为什么偏偏要创造出那么丑陋的生物呢?
「你啊,没听过红土疣蛙的叫声吗?你闭上眼睛听听看,保证你会非常陶醉。」
希穆恰卡曾经一脸严肃地这样说过。红土疣蛙会发出什么样的叫声,用不着她提醒,留伊也非常明白。
红土疣蛙下巴两侧的鸣囊也是红色的,叫声非常美妙;听起来像是管乐器的曲调,柔美又清澈,与沓启鸟、愁香虫并称为「美鸣生物」。
光听红土疣蛙的叫声,留伊并不会起鸡皮疙瘩,也不会感到恶心。和异母哥哥伊赫加的烂歌声相比,红土疣蛙的叫声好过他一百倍。
为什么偏偏是红土疣蛙呢?惨不忍睹的外貌,无论走得多仓卒也会情不自禁驻足聆听的悦耳叫声,这两者实在太不协调了。可能父亲自以为这么做有取得平衡吧?「啊——抱歉啊,不小心把你们做得太丑了。这样吧,我赐给你们非常动听的叫声当作交换条件,请你们多多包涵。」或许就像这样吧?不过,假如真是这样,为什么不选择改变外貌呢?同样是蛙类,也可以拿掉背上的疣,或是让刺眼的红色变淡一点。假如留伊是造物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留伊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喜好太低级了。莫非父亲是一时心血来潮才这么做?嗯,肯定是这样没错。
留伊眼中的父亲是个好色鬼,也是很随性的男神。偏偏母亲和姐姐都视祂为伟大的存在,崇拜且敬仰祂。尊敬自己的丈夫与父亲也就算了,不觉得「崇拜」很害臊吗?与其奉祂为「伟大之人」、向弛下跪,不如承认祂是「色老头」还比较好。
「就是说呀!竟然说出色老头这个字,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叶皱起眉头。
「我看是交到坏朋友了,因为你老是跟人类混在一起。」
情况骤变,叶忽然话题一转。留伊的脑海里像是有风车在转,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他抓起蒸馒头,把嘴里塞得鼓鼓的。
「……如果……你指的是勇芬和科塔尔他们……」
他吞下馒头,正视母亲。
「我和他们相处得非常愉快,妈你不要批评他们。」
「留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