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地逐渐发僵。KYOKO的脸上浮现柔和的苦笑。仿佛在看慢动作影像般,每个动作都迟钝地移动着。
「我跟他现在还有连络。——清濑现在在美国。他从事NGO活动,在研究沙漠绿化问题。」
纱江子听见自己的喉咙吸进空气的声音。她惊讶到哑然无语,就这么看她。眼前是一张抱歉的脸。
「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会大学退学,是为了重考其他大学的系所,从事现在的研究。他重考了两年,然后第三年考上了,现在在美国。对不起,所以你听到的传闻都是误会。我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流言,他本人或许也没料到吧。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谣言来呢?」
唰,她觉得好似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长久以来小心酝酿的一切哗然崩解了。缓慢地,但确实地,出现龟裂。KYOKO静静地摇头。
「我不知道原来大家那么为我担心。没有明白地告诉大家,真对不起。可是他过得很好。」
「……你们现在也……」
她没有自信声音仍然保持平静。KYOKO摇摇头。
「只会偶尔写信或传电邮。内容很短,彼此都没写什么。」
那个人。
他。
KYOKO这么称呼的他的存在,从她的表情和口气,可以看出不是逞强,而是已然无足轻重。
「同学会那边,」
KYOKO说了。
「我真的只是没空所以不能去。下次我会努力调整行程去参加。如果你见到岛津,也帮我转告一声吧。」
8
感觉身体成了空壳。身体前倾,靠着反作用力才能勉强跨出脚去,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时,手机响了。
麻木的手指从皮包掏出手机,看看画面,是贵惠打来的。
「——喂。」
即使不愿意,也体悟到自己的心现在正无意识地期待着某个名字。后来他打过几次电话来。宛如为了维系的义务性仪式,维持着一定的间隔打来的电话。现在虽然不接,但用不了多久,自己一定……。
即使不接电话,不回简讯,他也从来不会直接来找纱江子。他只在不破坏F县生活的范围内行动,绝不逾越。
她不懂怎么会这么深地爱上。连渴求的究竟是不是他都不明白。
『喂?纱江子?是我。』
头好痛。明天好想请假。身体重得要命。什么都不愿意想。
「嗯。怎么了?贵——」
努力装出没事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为了甩开头痛,按住额头抬起的眼前,捕捉到高挂在大楼的巨型看板。化妆品的宣传看板。直到刚才还跟自己坐在同一个地方的KYOKO就在那里。穿着鲜红色的礼服,正面迎风,表情毅然地直视前方。
KYOKO是自由的——想到这里,瞬间胸口一阵冲撞,仿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贯穿了。从地上仰望着她,被重力束缚的自己的脚。
我喜欢的。我喜欢的、一直注视着的,究竟是什么?
鲜红色的礼服。只要跳进那里面,是不是就能得到与她相同的肌肤与骨骼?带给人梦想的巨型平面照片。纱江子向真崎追求的事物。明明小心防备,却又不可自拔的梦想。
他是我失去的时间与过去的窗口。是它的象征,是一切。小人物是谁?是向谁追求什么的谁?
不想被怜悯。不想输。她只是想让他们好看。
仿佛对突然沉默的纱江子感到讶异,贵惠不安地说:
『你工作那么忙还打去,不好意思。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见到KYOKO,因为我得把小孩交给我妈带,如果知道是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吗?我要搭电车去,婴儿哭会吵到人,所以不能带孩子一起去。』
唰,唰,她听见声响。
贵惠小小的手。如果。
如果那天你不把信撕破的话。
「贵惠。」
好悲哀。
感情没有起伏,也没有后悔。她第一次知道,超越愤怒与痛苦的地方,居然是一片如此淡定沉稳的心情。绝对不甩掉男人,一定要紧紧抓住。十几岁时的自己的洁癖教人疼惜。
有种一脚践踏了纯洁无瑕雪原的感慨。她想看看这个温吞的挚友受伤的样子。我已经自觉到了。认清自己居然是如此地不堪。
什么?天真无邪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
「我可以问个奇怪的问题吗?以前我没有朋友,这你也知道吧?很久以前,小学的时候。你来找我说话以前,我一直是一个人。」
慌乱似的一阵沉默。一会儿后,贵惠用一种分外柔和的语气说了:
『有吗?你从以前就很聪明,所以大家觉得你有点不好亲近吧。可是我不太记得了耶。』
「别打马虎眼。」
好想闭上眼睛。
她知道贵惠的这种口气。闪躲尴尬的问题,撒谎的时候,她就会装出这种声音。
『因为人家真的不记得了嘛。纱江,你是突然怎么了?你怪怪的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