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座号二十二号 半田聪美

白那有多难看,我还是——

  时限逼近的声音作响着。

  没有告诉任何人,默默努力的代价,逐渐侵蚀了聪美的地基。

  剧团有门票业绩这回事。即使挺胸说什么这是艺术、文学,经济仍公平地对每一个地方施加重担。一个人不卖掉几十张的门票,就租不起剧场。然而聪美从来没有达成过规定的业积。故乡的父母不可能来,国中和高中的老同学、学生时代的戏剧社团成员更是不考虑。在展现出成果之前,她连让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都不愿意。职场也不行。沐浴在舞台照明的灯光下,浑身束缚与自私的自己,她绝对不能让进藤或其他同事看到。

  过去她总是借由支付比其他团员更多一点的会费来免除门票业绩,但这也是有限度的。周围看待她的眼神越来越严苛了。

  皮包里傅来绌微的震动。掏出手机一看,灯光闪烁着显示有新简讯。是由希传来的。

  『上次辛苦啦。我听真崎说,你就快跟KYOKO见面了,真的吗?到时候再告诉我是什么情形唷。等你的电话☆』

  看完内容,叹了口气。

  好歹也算是个艺人。一直在心中如此形容KYOKO的,大概不只聪美一个吧。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但突然醒悟的瞬间到来了。如果认为自己跟在同学会上热烈谈论KYOKO的他们不同,如果想要这么认为,就只有我,必须好好地去承认这件事。

  我,无可救药地羡慕着KYOKO,想要变成KYOKO。

  承认了,就能被原谅吗?

  感觉浮在水面上的她似乎这么问着:「就是啊。」聪美笑出声来。好久没像这样,露出不是应酬的笑了。

  8

  参加见KYOKO的宴会那一天,聪美化了很淡的妆。

  出于站在舞台上的需要,她也戴过厚重的假睫毛,搽过浓艳的眼影和腮红,但她不想被人认为她是因为要去参加有艺人出席的宴会,才卯起来打扮。如果两个人的差距过于压倒性,会让人失去较劲的心情。她有点明白纱江子长期以来一直不化妆的心情了。

  就像去吃喜酒那种程度的,不过度的打扮。主角不是我。

  她第一次拆开常盘出国买回来送她的钻石形香水瓶。搽在膝后,一股芬芳,甚至感觉自己变得高级了。穿上拥有的鞋子中鞋跟最高的一双,在玄关口的镜前又回心转意,只有口红抹上了亮泽度十足的颜色。

  香水搁到鞋柜上。

  不管是高中时的戏剧社副社长还是常盘英人,聪美都从来没有主动想要过。那种东西,无论何时被人抢了都无所谓。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无法沐浴在渴望的场所的灯光下。

  宴会会场在饭店大厅,纱江子已经在等聪美了。她今天也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变化的套装打扮,看到盛装打扮的聪美,她笑道:「好漂亮。」

  「聪美果然是个大美女,简直就像女明星。搞不好你今天会被谁挖角唷?」

  「怎么可能嘛。」

  聪美笑着闪躲。她已经踏入了另一个阶段,不再像学生时代那样,动辄萌生这类期待了。她知道那种事不可能发生。可是纱江子说了:

  「那倒不一定唷。有个日本女演员就是碰巧去看朋友拍戏,结果被导演挖掘,在好莱坞出道了呢。啊,我已经跟KYOKO小姐说过今天的事了。她们试映会刚结束,正往这边过来。」

  「好。」

  前些日子在餐厅里明明直呼KYOKO的名字,但是本人在附近,称呼就变成了「KYOKO小姐」。纱江子接着说:

  「我也是趁工作空档过来的,你自己找乐子吧。机会难得,多吃点好料唷。」

  「我应该再也不会有机会参加这种场合了,我会好好享受气氛。」

  这么说的自己是在扮演吗?聪美不明白。就连是不是假笑,因为做起来太熟稔,已经没了真实感。

  她静静地道谢:

  「谢谢你邀我来,纱江子。」

  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聪美在会场里无所事事。她离开会场,靠在走廊墙上假装等人。因为没事做,她回想着现在正在排演的剧本台词。

  ——纵然畏惧,人类凡身,又能如何?

  会场的气氛嘈杂,人越来越多了。我今天怎么会跑来这里?我在期待什么?我相信见了KYOKO,就会有什么改变吗?

  就像同学会的那些人,认为把KYOKO从岩户的另一头拉出来,就能为那里带来变化。

  我想被肯定吗?我想让KYOKO知道我跟其他同学不一样吗?我想告诉她我明白被拿来当成茶余饭后话题的心情吗?

  还是我想要放弃?想要罢手?可是要放弃什么?对什么罢手?

  就像要削去多余的思考,聪美想起接下来的台词。

  为了平息伊底帕斯王的愤怒,他的生母,同时也是妻子的伊俄卡斯忒说了:

  ——人类的一切皆受命运支配。未来之事,无一能够明白掌握。唯有在每一个当下随波逐流,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可能弄丢了,对不起。」

  这时,虽然平坦但坚定的声音传进聪美的耳中。

  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穿着近朱色的红色洋装,外罩素面开襟衫的女人站在会场入口。

  半挽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背部。挺直的腰身。她为难地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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