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蛞蝓佣懒而短促地回应。她深陷于椅子,凝视着舞台上。
明知不应该让她走,脑子却拒绝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猪狩友梨乃对蛞蝓行个礼,快步走向出入口。走到一半,回头。
恰如终于忍耐不住地质问蛞蝓:
「麻衣小姐,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果然还是被窥见内心想法了吗?蛞蝓的眼睛到此时才总算产生反应。刚才说要去救少年,恐怕只是离开的藉口吧?蛞蝓想起她曾说过,如果蛞蝓真要杀她,她就会先逃跑。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默默离开,又要反问呢?
明知接近就会被察觉杀意,却还拯救了她的性命。
我究竟在干什么嘛。
「我是有此打算。」
回答得很冷漠,却一点也没有要站起的样子。猪狩友梨乃不知说什么好,嘴唇空虚地一张一合。一时之间,两人互望着彼此。最后猪狩友梨乃再度回到走廊。蛞蝓则以混浊的眼神目送后,叹了好几次气。
蛞蝓孤独地坐在观众席上,心情低落。寂静再度充斥于四周。无声、沉寂带来了不同于冬日气温的寒冷。若眯上眼也许会直接睡着吧。有预感自己会深深地、深深地睡着,甚至再也起不来。蛞蝓觉得疲惫不已,连思考也嫌麻烦。
就在此时,宁静被突然爆出的大音量演奏给打破了,蛞蝓吃了一惊,从座位上跳起。
寻找声音由哪儿发出。发型与服装极尽浮夸的人物陆续出现在舞台上。和装饰庄严肃穆的舞台全然不搭调的家伙们似乎不管观众席上是否有人都打算开始表演。连造价高昂的管风琴也毫无顾忌地乱摸一通。
「呜欸——」站在前头的红发男人开始测试麦克风。
「嗅耶嗅耶——」还对根本不存在的观众叫嚣,炒热场子。
「……好吵。」
蛞蝓揉揉眼,撑起爱困的身体。
就在此时。
受到声音吸引,一道人影冲了进来。用力打开一楼右侧的门,闯入内部的是刚刚在一楼引发骚动的矮小男。他左摇右晃、像是小跳步般的奔跑方式虽然奇特,但十分迅速地冲到了舞台上。大厅内光线阴暗,看不清楚,不过他的双手与衣服的袖子似乎比刚才更肮脏,沾着红色与黑色物体。见到这个,蛞蝓理解了两人组没有立刻追上来的理由。一楼出入口附近现在恐怕是一片凄惨吧。蛞蝓从座位上站起,抓着二楼的栏杆观察他的意图。
那男人也是杀手。虽不认识他,但从他的身体能力或气氛,蛞蝓理解了他与她是相同世界的分子。矮小男——蚱蜢的登场令乐团成员感到诧异。红发男子抓着麦克风大喊:「你想干嘛!」蚱蜢没有反应。
来到舞台前方时,蚱蜢猛然跳起。没有准备动作,他弯下膝盖,用力伸展之后,做出人类正常来讲不可能达成的跳跃,轻松越过了舞台和众人,在舞台后方着地。
包括跳跃方式,蚱蜢全身上下无不给蛞蝓「怪异」的印象。蚱蜢虽是个体,身体却不断地细细颤动,仿佛成群结队侵袭的虫子一般。
蚱蜢维持半蹲的姿势,扭转身体,朝成员之一突袭。
「哇啊——」
在后方弹奏钢琴的团员被他的手抓住。以仿佛拨开草丛或浓雾的动作,蚱蜢的双手抓住了成年男子的腰部与右手,用力折断。蚱蜢把脸凑近瘫软得仿佛一条象鼻的男人,接着,一口咬下。
蚱蜢捕食了男人。啃咬他的上臂,撕裂他的肌肉。听见男人的凄厉惨叫,蚱蜢向后仰,背部愉快地颤动个不停。见到这一幕,一旁的乐团成员均吓软了腿,动弹不得。只有红发男子当机立断,立刻跳下舞台。他抛下麦克风,头也不回地朝着观众席的出入口奔跑。
「挺行的嘛。」
蛞蝓并不觉得红发男胆小或无情,反而认为他很有胆识。如果是平常人早就吓得瘫痪了。蛞蝓佩服地想:敢在人前唱歌的家伙果然很有胆识啊。
蛞蝓打死也不想在人前唱歌。虽然能轻易杀人,却连这点也办不到,实在是很矛盾。蛞蝓也觉得自己很偏差。这段期间,蚱蜢狼吞虎咽地一一啃着团员的肉。他伸出舌头舔舐骨头与肌肉的缝隙,将体液吸得一滴不留。看到这边,就连蛞蝓也不禁皱眉。其他吓呆的乐团成员吐了出来,污秽了舞台上的华美装饰。
红发男打开门,一溜烟地由门缝钻出,成功逃亡。蚱蜢即使在用餐中,眼神也盯着他不放,但俨然不打算放弃舞台上的猎物,继续面无表情地大啖尸骨。
照这样看来,剩下的三人多半也会被吞吃入腹吧。这段时间内那家伙不会离开舞台。
这时不行动还要等到何时呢?蛞蝓吞下苦涩心情,做出判断。
若放任那种怪物在会场内乱跑,一旦猪狩友梨乃碰上他,极有可能被杀死。蛞蝓不屑将别人杀的当成自己的功劳。必须比他们更早找到猪狩友梨乃才行。
有了这个理由,自己总算肯动起来了。蛞蝓受不了地觉得自己真是个半吊子。
要行动就立刻行动。不行动的话就贯彻理由,到底在拖个什么劲儿嘛。
要杀害猪狩友梨乃。明明早就如此决定,却又救了她。刚刚没有立刻追上去,而现在不留在这里,又想追了。蛞蝓知道自己的行动彻底矛盾,缺乏一致性,但即使如此……
「你问我在做什么吗?……我在做正确的事啊。」
以这句仿佛在说服自己的话作为开场白,蛞蝓自问:
我的敌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