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蛞蝓便作罢了。
跟过去神经质的蛞蝓相比,如此草率的行为真是难以置信。
重点是——蛞蝓搔头。白鹭提供蛞蝓情报,说猪狩友梨乃现在人在这里。不知道她是派人追踪猪狩友梨乃的动向,还是请拥有寻人异能的家伙调查的。
原本说来,昏睡了三个星期的蛞蝓在醒来隔天立即行动是件很愚蠢的事。但是蛞蝓却仿佛要对暧昧不明的对象逞强般,抬头挺胸地猛然迈进。
见到她的态度,辰野浅香又好气又好笑地评论:「真勤快。」顺便给了她把右手袖子绑紧的建议。
「我猜应该没什么效果,但当成绑心安的吧。」
仿佛早预测到某种事态的说法虽让蛞蝓讶异,但还是接受了。蛞蝓想,用意也许在警惕她别随便伸长右手吧。
蛞蝓简单地用一条小皮带紧紧绑住右手袖子。也因此,蛞蝓不时感觉到右手比平时更受到众人瞩目。但现在蛞蝓脑中思绪又多又乱,注意力很散漫。明明是杀人前夕,思绪如此混浊还是头一遭。
她举起左手,从衣服外侧确认小刀位置。用惯的小刀在被车撞时掉了,身上带的是新的。白鹭发配的小刀跟以前用的不同,刀刃类似美工刀的形状,刃部也比以前更长更宽。太大的话,携带时不易藏在衣服里,不见得好用。确认了位置后,把手放下。脚步依旧沉重。
无精打采是受到疲劳和空窗期的影响。身体各部位好似塞满沙子,动作很不自然。缓步向前走的模样仿佛心不甘情不愿,为了义务才干的一般。
精神一松懈,就又烦恼起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蛞蝓每迷糊一次,就敲自己一下,大喝:别睡昏头了!
反覆告诉自己:我已经醒了,我知道该干什么。但不出几秒,意识又像是笼罩在浓雾之中,暧昧模糊。
「太没毅力了吧……没办法,我是女的。」
口中念念有词,蛞蝓抬起涣散的眼神看着前方。
有三名少年在她的前面。满脸青春痘的那三人大约十五、六岁,不顾旁人大声交谈。但在看见蛞蝓的右手时,声音明显压低了下来。虽没有直接当面说出口,但以混杂了好奇心与嘲弄的视线注视着蛞蝓。蛞蝓想,又来了吗?但是倒也没特别生气,决定像平时那样佯装不知地走过。
擦身而过时,她听见了少年们语带讥笑的谈话内容——那女人袖子里没有手欸,好恶心,那是什么嘛——毫不掩饰地暴露出内心想法。
失去右手之后,常有机会受到这类侮辱与批评。一开始还怒火中烧,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一方面也是因为不想浪费将对巢鸭的愤怒浪费在这种地方。比起愤怒,蛞蝓更想知道的是,假如没杀过人的自己也在现场,当看到失去右臂的人时,自己会跟他们一起嘲笑,还是责备他们的行为呢?稍加思索后,得出自己是个乖宝宝,所以应该会责备的结论,蛞蝓自嘲也似地笑了。
蛞蝓不理会对方,打算迳自离开时,一股虚脱感却侵袭而来。
活力仿佛汽化外泄一般,酥软无力的感觉令她无法站稳脚步。像是被由体内窜升而上某种感觉抛下不管,她不由得惊慌起来的这段期间,事态有所变化了。绑住右手袖子的皮带断裂,
门户洞开。
右手由那通道冲出来。
像条蛇一样弯曲伸展的右手,以人类肢体办不到的姿势朝后方延伸。就在蛞蝓发现这个事实,立刻回头的瞬间,浮在半空中的小刀划破了中央少年的脖子。蛞蝓身上的小刀在不知不觉间被夺走,右手基于「自我意志」犯下凶行。
没花多少时间,蛞蝓就理解了这是自己的透明右手犯下的杀人事件。全身剧烈地冒起冷汗,她睁大眼睛,凝视着看起来只像是浮于半空的小刀。
飞舞的刀子与倒下的少年,双方都引来尖叫。小刀依然执拗地刺杀少年。其他少年放下被刺杀的朋友想逃命,但刀子追上他们,由背后贯穿大腿。无视于蛞蝓的意志,右手凶恶地大闹一场。
右手每动个一次,蛞蝓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好像又流失一点,眼皮愈来愈沉重。忍着不自然急速增加的疲劳感,蛞蝓抬起脸来,一番天人交战后,决定先离开现场再说。只要蛞蝓奔跑,小刀也会跟在她背后。沾满血腥、浮于空中的小刀随着蛞蝓离去的模样,即使中间是透明的,也十足让人怀疑这两者之间的关联了。人群主动往左右退散,让出一条道路。蛞蝓穿过人群,朝人烟稀少处不停奔跑。
来到了会场外的森林公园深处,躲在浓密的树荫底下后,蛞蝓龇牙裂嘴地对右手大发脾气。
「你这混蛋,干嘛擅自……」
边将软趴趴地伸展的右手卷成一团,蛞蝓瞪着手掌,恨得牙痒痒的。右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什么反应也无,甚至还将小刀抛到地面,假装自己是清白无辜的。蛞蝓自己才想大喊「人不是我杀的!」呢。
呼吸紊乱,意识犹如吸了水的棉被,变得非常沉重。不能放任伸长的右手继续存在。
蛞蝓捡起小刀,翻起右手袖子,将刀子握紧。左手发颤,刀尖像在画圆一样飘摇未定。不将右手切除不行。而且这次得由自己亲手抛舍右手才行。
这等于是在将复仇的根源理由重新翻掘出土。汗水涔涔,齿间喀叽打颤,苍白紧闭的嘴唇绷得发疼,蛞蝓想起砍下左手食指的情形,以那时的觉悟为出发点,让呼吸冷静下来。刀尖触碰到透明的右手根部,传来冰冷感触,使她一阵哆嗦,连刀尖锐利的痛感也重现了。
——明明就彻彻底底是我的一部分,别想……擅作主张!
带着恨意,将小刀刺入右手。随着噗吱噗吱肉被切开的感觉,有如开花般的剧痛接踵而至。蛞蝓的嘴唇痛苦扭曲,「噫…噫…噫……」地发出奇妙的哀叫,差点就要放弃,但她还是打起精神,忘我地将刀刃一刀砍下。虚幻的右手里头似乎没有骨头,要用小刀砍下并不算难事。即便如此,也还是耗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