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必说。我就是能彻底理解你的内心啊。」
书外之意是要她不必鼓起勇气将心中的痛苦与羞耻说出口,我就能赐与她救赎。
救赎与逃避。为了摆脱降临于日常生活的压力,人们向宗教企求这两者。
我将靠着此一力量,为他们实现愿望。
就这样,我一一替每个人的烦恼提出解答。当然,我只是煞有介事地胡扯一通罢了。
宛如向好友诉苦时得到的回应般,我对她们所抱持的平凡无奇的烦恼提出建议。
不被认同、受到轻视、希望被夸奖、希望被慰劳。
我彻底认同她们的心声,将之提起,脸上不间断地挂着笑容。
受人如此认同,又亲身尝到读心魔法,内心不可能不动摇。
她们原本就是特地来此僻地参加新兴宗教集会的人们,想必会热心地帮忙传教吧。
四处宣传说:在这种地方里有个小神明呢。
仿佛有某种意识流入体内。
宛如寄托于体外的灵魂被送回,意识缓缓渗透进来。随着逐渐感到自身呼吸,沉淀的自我也跟着浮上。咳了两三次,意识完全清醒了。指头弹跳般动了几下,同时,张开沉重的眼皮。
刺激由微张的眼皮冲入瞳孔内部。承受着扎人的光束,乍开的眼又立刻阖起,自然伸出手遮掩,再度慢慢张开眼。像受到光引诱一样,泪水由双眼涌出,渗透到干燥的眼球,又带来一阵刺痛。
一时之间维持这种姿势,无法动弹。不动的话,血流声恍若耳鸣轰轰响着。除此之外,周遭的声响也钻入了耳中。是人所发出的声音。像是在桌子上放置某物的声音、啜饮茶水声,是不同于困扰着蛞蝓的沉重感的、表现出悠哉过活的声音。
眼泪流尽时,瞳孔也总算习惯了。随此,蛞蝓缓缓撑起身体。
她爬起身,抬头看,天花板的照明其实没想像中明亮。
或许又张嘴睡着了,嘴巴外围有点冰凉。用衣服的袖子擦了擦嘴后,按着轻微头痛的额头。心跳与头痛彼此交织,搅动混浊的心灵。
「我……我?我?」
呼唤自己。但回应者很遥远,回响花了不少时间才传回。
带点责难的童稚之声,回应了蛞蝓的呼唤。
——嗯,没错。
——我是杀人者。
她发出奇妙笑声。好像在漫长的睡眠期间中忘了如何笑似地,声音干涩。
重新将四分五裂的自我认识结合起来后,她——蛞蝓晃动变得稀薄的自我。稀释的浓度逐渐恢复,在自我厌恶与安心感的相互排挤中,意识总算安定下来。
撩起久未整理的浏海,额头上爬满冰冷的汗水。粗鲁地用手掌乱擦一通后,蛞蝓抬起脸,站在身旁者的容颜映入眼帘,令她吓得差点倒退三步。
——还以为得救了,结果我来到阴间了吗?
在她面前,被她撕裂喉咙、确确实实杀害了的人物竟神色自若地走动着,之所以会这么以为也很正常。蛞蝓抱着自己,露出警戒,但在她身旁的蜻蜓只是观察了她脸色后,又马上离开。他手上没拿着杀人用的道具,而是托盘,令蛞蝓有种强烈的不协调感。
——如果这里是阴间的杀手专区,蛇和青蛙应该也在这儿吧。
她扭曲嘴唇笑了,心想:绝不想跟他们碰面啊。小小的恶意让她的脑子活动起来,推动了理解,逐渐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又碰上何种处境。
她被杀手蚯蚓追杀,逼到濒死的程度。记得那时砍了食指,连忙举起左手一看,食指却什么事也没有地连接在上头,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甚至没看见缝线,使她不由得怀疑真的切下过吗?但此时,又忆起自己早已确认过食指,一阵涟漪在她湿濡的眼瞳上扩散。
首先,她想起了纯白的房间,接着想起被绑住的自己被设置在房间中央。没错,蛞蝓睁大双眼。上次醒来,蛞蝓发现自己被监禁在闷热得无法忍受的房间里,传来蛮横的声音威胁要砍下左手,最后在脱水症状的可怕幻觉中,听见她在世上最憎恶的笑声,接着……接着?接着怎么了?
自己做了什么?
混乱的思绪抵达这里,然后……
蛞蝓此时总算发现。
自己现在所获得的安定感。
靠在床上,将身体支撑起来的物体。
在下意识之中,用来爬起身的物体。
「手……?」
肩膀微微震动,茫然地说出口。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但却:
感觉得到「右手」手指正在发抖。
蛞蝓猛盯着透明的右手手掌瞧。忘了呼吸,就只是直直望着。早已失去的右手存在于该处,形成了右臂,具备实体,连接在蛞蝓身上。
直到此时,她终于完全想起了。
甫出生的那只右手打破了眼前大门的事。
捣碎玻璃,大闹一场的事。
全新的奇迹,以及右手接到身体上的事。
失去右手那天的事。伤口的痛觉与喷出的血。在父母的怀抱中尽情欢笑时所望见的景色……种种情景与过去在脑中被唤醒,蛞蝓抱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