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蛞蝓从事故车里爬出,逃进巷子里了。
接着,一名身穿作务衣的老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人群,跟在蛞蝓背后离去。
但是在这当中,另一个人视线却集中在完全不同的场所上。
巢鸭的目光捕捉到了位于人墙背后,不起眼的褐色头发。
「啊,是石龙子同学。」
宛如要被扯断的痛楚笼罩在右手上,那轻易地跨越意志的防波堤,刺激着蛞蝓的中枢。蛞蝓还记得在急转弯的车中侧头部车窗的事。接下来的记忆很混乱,隐隐发作的痛觉腐蚀了神经,令她动弹不得。
像是在河里溺水,失去上下的感觉,在黑暗里徘徊。
但蛞蝓很快就想起自己早已失去了右手。
瞬间,视野被憎恶填满。交错的情感撕裂心灵,由裂痕溢出的红色苦液让蛞蝓奋起。鼻子过敏地对各种味道有所反应,蛞蝓张开眯着的眼睛。想撑起陷入座位的身体,但被卡住了。右手的袖子被夹在被压扁的车内,怎么扯也扯不动。但若是舍弃外套,右手的断面将会暴露在世人的眼里,不由得犹豫了一会儿。但生命无可取代,蛞蝓脱下外套,摆脱其束缚。脱身之后,整个人歪向重心所在的左侧。
计程车的右侧撞得稀巴烂,但蛞蝓搭乘的那侧尚且完整。不过头部受的重伤与流血不能小看。血流进眼睛里,使朦胧扩散的意识重新成形。
擦擦血,确认司机被压烂的车体夹住后,蛞蝓试着打开车门。完全没考虑过要救助司机,只想着尽早离开车内。蚯蚓就在附近监视。怎么想着都是冲着自己而来。
「接二连三地……」
昨天才刚打倒另一位杀手蜻蜓,还没经过一天又有新敌人出现。而且来袭的杀手还一个比一个强大。蛞蝓想:「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了不起的杀手了?」愤怒地踢车门。她用力踢着因车体扭曲而无法轻易打开的车门,强行将卡住的部分踢坏。
拖着身体离开车外,面对外头的惨状,不由得咂咂嘴。
在蛞蝓失去意识的这段期间,演变成重大事故了。就像是有四个人从四个方向走鬼脚图一般,由四面八方来的路径彼此相交错,车道上正在上演连环追撞车祸。有的车子被从侧面冲撞,也有车子侧翻过去,只剩轮胎在空转。然而人行道也无法幸免,有人被失控车辆撞伤流血,也有人被撞倒直接被碾,瘫痪在地上。
蛞蝓仔细观察,确认是否有其他计程车被卷入事故。不过先走的猪狩友梨乃所搭乘的车子似乎早已弯进另一条路上,没受到这场事故影响。松了一口气的蛞蝓学也没擦地决定先逃进大楼间的小巷再说。
蛞蝓不知道蚯蚓长什么样子。所以没办法在人墙中穿梭,主动出击。反正她也本来就没考虑过要跟超能力者正面对峙。
虽然不知道蚯蚓的外貌,但知道他的异能是什么。是操纵食指的能力。不能像司机一样被折断手指。折断的话就连握小刀也办不到了。
害怕这件事的蛞蝓拼命逃亡。
但是……
巷子跑到一半,突然有种极不协调的感觉。一开始只觉得像是有道风吹过手指表面罢了。如果不去看、不去在意的话,或许还能继续跑个几秒。但是蛞蝓不自觉地低头一瞧。
食指自己大幅度往右弯折。由与掌心连接的关节,整根手指弯曲了。
仿佛将翻掘的土重新堆起,从底下累积的剧痛猛烈涌上。强制使蛞蝓停下脚步,像在流血一般狂冒汗水,眼睛睁得老大。没有右手的蛞蝓连按住患部镇痛也办不到。肩膀撞倒大楼墙壁,忍耐不发出哀号。咬紧牙关忍住的蛞蝓脸胀得通红,手指关节却一口气化为青黑色。自然而然地流下眼泪,掺入血中。
血泪汗水的混合物黏糊糊地滴落地面的同时,一道脚步声由巷口传来。蛞蝓没回头,而是往前奔跑。手臂甩动,食指也跟着摇晃,电流似的痛觉穿过背脊,使得她跑步姿势也变得有点怪异,但她还是想保持距离躲藏起来。
啪叽啪叽啪叽。
食指变形得更严重了。很像某种黏土雕塑,自由自在地塑造出形状,无视于身为主人的蛞蝓的感受,违反人体结构,大胆地舞动起来,再次使蛞蝓停下脚步。
剧痛与惨叫的种子蹿升到头皮内侧,但蛞蝓还是将之强行吞回去。
再次向前迈出步伐。
作务衣老人细细望着她的背影,无情地拉近距离。
中途,吐露出无声的赞扬。
——耐力可真强呐。
「接下来该逃往哪边?」
仿佛在烦恼接下来要去哪里买东西般的轻松口吻,白鹭左右张望。我的手仍被她抱在怀里,但我也没有余裕抗拒。这次总跟我没关系了吧?
「啊,总之先这么做好了。」
白鹭手伸进包包里,我猜她是想打电话联络。护卫跟迎接的车子应该很快就能准备好。有车子的话就能引起脱离险境了,我抱着淡淡的期待。看样子接下来应该换位死缠烂打跟着她才对吧。
「可以请你先别急着打电话吗?」
背后突然有声音发出。跟刚才一样。我回头一看,乐器背在背上的男人站在白鹭正后方。白鹭没有回头,手从包包里抽出,像是在投降般的举起。我觉得不可思议,低头看男人的手,他正以刀尖抵住白鹭背后。
在碰见重大事故,心慌意乱的时刻,此举更加深了战栗。
接踵而来的事态超过头脑的处理能力极限,差点就拒绝思考。
这家伙何时来到我们背后?自从刚才起,他一直在跟踪我们么?不,不可能,我刚刚回过头好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