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剌杀也不会死吧。
她表现出的崇高气息足以令见者的潜意识有着这般感想。
她崭露的笑容不经意地营造出跳脱了自然界法则的超然气氛。
这名女子就象是透过纤薄的光之面纱与外界接触。
暴露在外的光之翼使少女的形象神格化了。是的,少女靠着这对翅膀登上了人类的顶点,以深不见底的异能为「力量」不断飞翔。
身上具有超能力的少女。
明明我的条件也与她相同。
随着少女一次次的发言,我的愤忾也无限度地升高。
不久,结束演讲的少女从电视画面消失,转黑的荧幕映出了我的脸。
原本设定为鲜红的眼睛掺入荧幕的黑暗而变得混浊。
闭上眼,打开,变化为银色眼瞳,接着又一一化为金色、紫色、红色。
该死!
我用手掌遮住眼睛,咬着嘴唇。
「我要的才不是这种力量……」
而是能够将我身边世界重画上新色彩的力量。
只有这点,不是假扮或玩笑,而是我真实的殷切期盼。
在我八岁那年的春假,我发现自己能改变眼珠子颜色。
每当我经过镜子前,总感觉自己的脸有说不上来的不协调感。我发现之前从未仔细观察过的眼珠子,竟随着光的射入角度改变颜色,有如璀灿的宝石变化万千。我趁着母亲出门,坐到化妆台镜子前,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挚地面对自己的脸孔,眼睛紧盯着映出我的「异能」的镜子。
熟悉的眼睛染上了新鲜的淡色柠檬黄,不同于猫的黄色瞳孔的这种颜色与我年幼的面容很不搭调,只有眼珠子特别鲜明。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子,开始觉得很不舒服,心情就象是在观察未开辟土地的动物。
脑中默想其他颜色,有如将颜料在未使用的调色盘上挤出的感觉,颜色立刻传染到眼球上,转移成鲜艳的绿色。这种一瞬的切换让我想起在动物频道看过的乌贼。也许,我的异能跟乌贼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外敌攻击,瞬间将体色变化为保护色的现象相同吧?我想象着这些事。
一开始觉得这种现象很有趣,轮番变化了好几种颜色。不久,开始感到厌烦,我将感到兴趣的对象转移到其他「力量」之上。能像动漫作品中的角色一样改变眼睛颜色的我,也许蕴藏其他更强大的力量吧?我在心中抱着期待,摆出奇妙的姿势。
右手向前伸出,蓄积力量,脚步踏稳,幻想着气力一点一滴蓄积于手掌的意象。就这样,在室内凝固不动地过了几分钟,变得汗流浃背的我膝盖触地,急促地大口呼吸。当然,这么疲累并不是从手掌中发出能源波的缘故。
非常遗憾地,我并没有发现自己具有所期待的强大力量,既没有能打破幻想的力量,也没释放出能破坏眼前镜子的神祕能量。之后又改变了几次眼睛颜色,做了全力奔跑、踢墙壁、蹦跳等种种尝试,但我依然是我,没有变化。
接着,在经过连续几天的检验之后,我理解了自己的异能的本质。
那就是——仅只如此。
正确而言,我还确认了另一个有如副产品般的现象,但那并不能满足我的心,倒不如说,看着那张「脸」反而更打退了我的热情。
没错,周围没有人能改变眼睛颜色。但是对当时的我来说,能以我远远无法企及的速度奔跑的同学,或是能在书法课中写得一手比模板更美丽的好字的女生更象是异能者。改变眼睛颜色所带来的结果,除了自己以外,什么也改变不了。
至于因为无法认同这个结果,进行名为「修练」的怪异行径浪费了人生大半一事则又是后话,在此姑且不提。
更雪上加霜的是,在发现了我能改变眼珠子颜色的性质后,双亲开始害怕起我来。原本就笃信宗教的父母不由分说地把我认定为「恶魔之子」,又是叹气又是哭叫。
所以说,你们是恶魔吗?虽然七年后的我已经能够这么吐嘈,但当年八岁的小学生就只能对于自己被父母厌恶的事实感到震撼不已。特别是在这之前明明一家人感情很融洽,更令我感到心寒。
一开始,我曾经半是自豪半是有趣地表演异能给同学看,在此一事件之后,我发誓再也不主动暴露这项能力。至于鹿川成实则是偶然被发现的,算是意外。反正她也不是个会到处张扬的家伙,应该没关系吧。
我想,小学同学们应该也早就忘了我眼睛的事了。
只不过如果是很有印象的事情,也许很难忘却。比方说,对我而言的巢鸭。
我到现在都无法忘怀她的裸体,或者说臀部,而且每次想起那副情景,总会令我不禁羞愧得想摀住脸,而接着想起跟巢鸭的对话,又让我因羞耻心而想缩成一团。
回归原题,受到父母否定后,我连忙想恢复原有色彩,但不管我怎么端详自己的脸,就是想不起眼睛原本有着什么色彩。
想不起我带着怎样的眼睛出生,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随着生活的变化,我也失去了原有的自我认同。
虽然我可以翻相簿确认,但我拒绝如此。这是志气问题。
总有一天,我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想起,凭借自己的力量取回过去。
又过了几年,我下定决心要取回的事物又多了一项——我的家人。
「……只不过。」
依然是将手向前伸直的蓄力姿势,比起当年又流经七年岁月的我歪着头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