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气味相同。
是血的气味。
我躺在地上左右转头探视,随即发现来自于房间角落的血泊里有个男人坐着,差点短促地惊叫起来,但反而因恐惧过头,连喊叫的力气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即使是在黑暗中,也明显看得出男人浑身是血。
顿时我感到头昏脑胀,彷彿患了贫血一般视野模糊不清。若不是听到男人的呻吟声,恐怕就这样直接昏倒了吧。因为受到呻吟声此一外来剌激,我才能勉强维持意识,抬起身体。
男人似乎有好几个小时停在当场没动过,血液已经在地上凝固,而沾附在男人皮肤上的血液也化为粉末状剥落。男人的服装比破布更不堪,看起来就象是被鸟儿啄食过的尸体。但仔细看,可发现他的胸腔与腹部仍些微地上下晃动。
刚才走上四楼时,并没有特别留心三楼的房间,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存在。我刚才修练的声音应该没被听见吧?
奇妙的是,现在明明是夏天,男人却在脖子上密不透风地缠上围巾,彷彿害怕被人看见脖子似的。这个奇妙的围巾更让我感到胆怯。
当然,我一点也不打算主动靠近男人,拔腿就想逃向房间之外
会沾染上血腥气息的选择,我可敬谢不敏哩。
但是当走到房间入口时,我陡然停下脚步。
当然不是因为善意在我耳旁嗫嚅:「快点回去帮忙他」,而是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或许这名男子与袭击这栋大楼的「事态」有关系。
既然我已经失去了轻松逃离的方法,就该尽量避免还没把握状况就到处乱跑的行为。
况且……
我也有自知之明,在这种状况下,我实在没有单独在大楼徘徊的胆子。
一方面觉得幸亏最要好的朋友成实没跟我在一起,一方面却又觉得如果成实在我身边就好T。对自己这种矛盾心态觉得有点不爽。
在男人身边蹲下,犹豫几秒,迟迟不敢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呛人的血腥味使得手指难堪地抖个不停。我拍一下自己的腰际,自我鼓舞一番后,前进一步。
「请问……」
一听到我开口的瞬间,男人对我睁大双眼,试着举起下垂的右手,但是他的身体似乎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动作也很迟钝,即使我反射性地向后跳,他的手也依然垂着。别说迟钝,说不定完全动不了呢。这倒是好机会。
「你……谁……」
「咦……?在问『你是谁』吗?」
男人轻轻地上下挪动下巴,看来他连点头都有困难。
衰弱到这种地步的话,应该无法危害我吧?进一步说来,更不可能元气百倍地敲破窗户。这男人跟打破玻璃的家伙不同人。
既然如此,那家伙应该还躲在楼上的某处吧。
「不管我是谁,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流了好多血耶,血!」
我蹲跪在男人面前,血的气味更强了,不禁捏住鼻子。
「呃……这样很不妙耶。医院之类的,呃……有必要对吧!」
鼻孔堵塞,加上心情动摇,本想询问,却莫名其妙变成肯定句。不管脑中反覆多少次要自己冷静、平静下来,行动就是无法跟上。脑想对身体下达指令,却被紧张收缩的血管阻挠——现在的我,脑中已被这种印象所填满。焦躁引来大量汗水,溼透的衬衫背部与皮肤紧密相黏。
男人边咳嗽边抖动身体,似乎想摇头,却无力为之。
「不…紧的……」
连「不要紧的」也没办法正确说出口,男人的回答更引发我的不安,连我都快变得面无血色了。男人的血似乎还流个不停,在他挺直的脚与地板之间响着啪嚓啪嚓的滴水声。他太衰弱了,恐怕连对话也无法成立,这么一来,我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
「两…个……会来……」
男人竖起两根手指。面对他的染血V字手势,差点令我昏倒。男人的右手只剩下那两根手指。我看见了拇指与小指,以及无名指的断面,从根部以上消失得干净利落。奇妙的是,手指的断面一点也没有被砍下的粗糙部分,彷彿「打一开始就没有手指」一般,断面极为平滑完整。
与刚才的绳梯可说如出一辙。发现了类似点,我讶异得向后仰,来不及停顿便当场呕吐了起来。手勉强趴在地上支撑身体,吐出一堆东西,弄脏了血泊。呕吐物也从鼻子溢出,觉得呼吸困难,但能盖过酸臭的血腥味倒很令人感激。
「这…里……很…危险……」
无视于呕吐中的我,男人梦呓似地说着。虽然我不会强人所难要他帮我拍拍背,但好歹也顾虑一下我的情况嘛。内容物吐得一干二净,差点连胃也跟着吐出来的我,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说什么,好几十秒间,胃液与晚饭不断倒流而出。
连同唾液把最后的残渣吐出后,我擦了擦嘴。混杂血液与胃液的臭味难以相信是这个世上的东西。这就是存在于人体内侧的味道——我厌恶地想。捏捏鼻头,留在鼻子里的呕吐物发出咕滋咕滋声,由鼻孔里渗出来。今晚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夜。
「……不应该…是…这样。」
我按着胸口,对自己不期然的反应感到绝望。
我一直都冀望自己能踏进「特别的世界」的入口。
冀望自己能站在魔法或超能力横行,科学被超越的世界。
这个浑身浴血的男人显然正要指引我进入这「非日常」世界的入口,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