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刀身的光芒翻转。发出一声闷响,男子摔倒在地。鲜血从他按住上臂的指缝间直流。头巾松脱,露出一张灰不溜丢的脸。
「野中先生。」
林弥依然架着白刃,呼喊男子的名字。
那是筒井道场的第二把交椅——野中伊兵卫。
刺客们看见野中倒地,个个胆怯。眼看着他们原本嚣张的气焰逐渐熄灭。
「退下!」
信卫门高声一喊,令空气为之一震。
「我们和暴徒之间的胜负已决。全部退下!」
信卫门的手臂往旁一挥,睥睨四方。
「不管你们是不是水杉的余党,事到如今,你们就算砍杀我又能怎样?!不,我不会死。我要重整藩政,重新奠定立国基础。我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我!」
他的语气和动作都威风凛凛。有一种令其他人不禁曲膝跪地的领袖魅力。
门口立刻变得吵闹,大目付的属下抵达了。刺客们个个当场跪下。
「你们可不许切腹!」
信卫门大喝一声。
「我不准你们死。我完全不会过问你们的真正身明,明天起以一名藩士的身分效劳即可。唯有替藩主效劳才是武士的任务。」
信卫门留下一句「没有异议吧?」,爬上了走廊。
林弥心想,他做得漂亮!
如果今晚的事传开,信卫门的名声将会不胫而走,节节高升。他将会以百年难得一见、具备度量的执政者,而不是屠杀政敌的谋略家的身分,受到人们的称赞,成为人人敬重、正值壮年的家臣之长。不光是实权,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樫井信卫门的权势都坚若磐石。再也不会有人派出刺客。他获得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信赖。
做得漂亮。但是……
「父亲大人。」
透马叫住父亲的背影。
「母亲大人往生了。」
父亲依旧背对着他,不肯回头看儿子。
「你叫大家不许死,但已经死了很多人。他们平白无故、无辜地死了。那些人该怎么办才好呢?」
你打算怎么补偿他们呢?
「父亲大人,你在听吗?大家都死了……」
「你还在。」
信卫门背对着透马低喃道。
「我还有你。」
父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的阴暗处。
大目付的属下涌进庭院。
野中他们束手就擒地被带走。
「你没砍家父啊。」
透马抬头看林弥。林弥站着,而透马依旧蹲着。
「你以为我会砍他吗?」
透马摇了摇头。
「不晓得。我只知道你没有砍家父。不,我还知道另外一点,你今晚两次救了我的命。」
林弥也摇了摇头。
「我万万没想到……野中先生居然会是刺客之一……」
「是嘛。他十分像是会挥刀砍人的男人。」
「自从和你交手之后,野中先生就变了。」
「与其说是变了,倒不如说是他露出了本性。你可别认为,他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自暴自弃。」
林弥没有回应;指了指透马的胸口,代替回应。
「我以为自己会来不及救你。我以为你会被野中先生干掉。」
「嗯。」
透马轻轻把手放在胸前。胸前斜斜地裂开。他将手指伸进衣服中,发出「喀哒」一声,拿出一个裂成两半的毛刷。
「那是?」
「我爷爷的毛刷。是它和你救了我一命。」
「你真是走狗运!」
透马以指腹轻轻抚摸丸熊的烙印。林弥确实闻到了浆糊的气味。
「新里,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家父。他看穿你的资质,说不定会想把你培养成新的暗中刺客。」
林弥沉默不语。
「你有那种资质。野中比不上你。你要铭记在心。不要随波逐流!」
新里,千万不要随波逐流!
林弥坐下来,指着天空。
「星星。」
「啊,真的。」
或许是云层在不知不觉间裂开,星星闪烁。透马注视夜空,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映在他眼中。
透马起程的那一天,小舞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