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但是他却偏偏……」
「这一切都是家老的阴谋吗?」
和次郎语气平调地打断透马。
「是又如何?」
「卑鄙!」
和次郎像是吐出一污物似地,抛出了那一句。
「为了坚守自己的权势而设下陷阱,把同为家臣的人逼上绝路,这未免太卑鄙了。」
平常从和次郎身上绝对看不到的激情溢于言表。他握紧的拳头在颤抖。
「我打死也不敢说,家父为人清廉。我也根压不想替家父做的事情辩护。不过山坂,如果走错一步的话,遭殃的就是家父。只不过碰巧水杉这一边心急露出破绽,所以家父先下手为强,但是相对地,也十分有可能情势逆转,被下令蝥居、所扎(译注:江户时代的刑罚之一。被逐出居住的村镇,禁止进入)或切腹的是家父,他是被迫为之。他与水杉之间的抗争进展到了这种白热化的阶段。更何况,水杉私吞藩的钱财,中饱私囊本来就不对。他和商人官商勾结,占尽好处,大玩五鬼搬财法,对政治的野心是其次,首要原因是为了一己之私欲也是事实。如果放任水杉这样恶搞下去,藩库的资金再过不久就会被他搬空见底。欸,不过,欸,你说卑鄙,两者确实一样卑鄙。」
透马盯着和次郎颤抖的拳头,毫不停滞地一口气说完。平稳的说话方式像是在朗读书籍。
「樫井,你是从哪里得知如此详尽的内容?」
透马明明说他不知道详情,但是连事情的细节都明若观火。尽管他是家老家的儿子,究竟是如何在一晚知悉如此详尽的事实?
透马眼神一沉,嘴角扭曲;看起来既像是在苦笑,也像是在压抑烦躁。
「我回到宅邸,发现家父不在,但是有一个令人意外的人在。我从那家伙口中,得知了一切。」
「令人意外的人是指?」
「前大目付这个老狐狸。」
「小和田大人吗?」
林弥忍不住向前倾倒。和次郎也挺起腰杆。
「那位老爷爷果然是奸诈狡猾、老奸巨猾。他似乎从担任大目付时,就对水杉起疑。因为水杉没有露出尾巴,所以他故意辞去职务,让水杉失去心防,进行暗中调查。」
「这么说来,小和田大人和家老串通罗?」
「就结果来说是这样没错。他应该屡次造访宅邸,研拟击溃水杉的策略。老狐狸多嘴地说他并非加入家父的阵营,而是无法饶恕水杉的罪大恶极。老狐狸说的话岂能相信?真是的,居然把我当傻子耍。那家伙从第一次见面时,就隐约察觉到我是樫井的儿子了。他一看到我,就若无其事地说:『我在此久候多时,想告诉少主事情梗概。』一副姜是老的辣、我比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道高一丈的表情。混蛋!现在想起来还是令人光火。」
「那么、那么,大哥的事如何?派出刺客的是家老吗?因此,小和田大人才会停止调查吗?」
透马和林弥四目相交,摇了摇头。
「我也问了一样的问题。我问他—冢父是不是幕后黑手?他回答不是。」
「他回答不是?」
「对。刺客是水杉这一派的人。小和田说,可能是师父在帐簿中发现了水杉的违法事证。我是不晓得,但是师父除了剑术之外,也擅于算帐。但是,揭露罪证非但没有获得功绩,反而替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林弥咽下一口唾液。喉咙干渴欲裂。
「如同我刚才所说,勘定方组头是水杉这一派的人,师父不知道这件事。他想必向上司报告了水杉的非法嫌疑。当然,他因此遭人封口……只不过……」
透马的表情大幅扭曲:扭曲的嘴唇沉重地动了动。
「据说下令停止调查的人,不是水杉,而是家父。」
「家老下令停止调查?为何?」
「因为他认为时机尚未成熟,还不是时候逼水杉走上绝路。再让他泅泳一阵子,掌握确切的非法铁证再给予致命的一击方为上策。」
「所以……大哥的命案因为那种原因,沉冤莫白吗?」
「没错。」
林弥腰杆一沉,摊坐在地,姿势简直像是腰部没力的老太婆。如果都势看到,八成会斥责他坐没坐相。林弥明知如此,但是全身使不上力。一阵寒意从屁股底下爬升缠上身体,使手脚都酸软无力。
视线漫无目的地飘忽游移,停在倚靠于壁麄的刀上。
那是大哥新里结之丞的刀。
未来有一天,如果能够成为和大哥并驾齐驱的剑士,我就要佩戴那把刀。
林弥暗自下定决心。
他向自己发誓,要成为不辱没那把刀的剑士。
他并没有淡忘这个心愿,对于大哥的憧憬也没有变淡。不过他认为,未免太不值钱了。
大哥的生命和源吾的人生未免太不值钱了。简直轻如鸿毛,轻易地被风吹走,消失无踪。
一抹笑容重叠于刀上。
那不是大哥的笑容,而是源吾的笑容。源吾沐浴在淡淡光线中,放声大笑。林弥总觉得自己甚至听见了他开朗的笑声。
林弥,女人果然是和男人不一样的生物。
咦什么咦!你这个白痴。诚恳地道歉,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