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美祢的跫音和小玉的叫声。
噢,原来是一场梦。
林弥吁了一口气。
原来一切都是梦。
为何会做那种梦呢?居然梦见源吾死了。
如果告诉源吾的话,他大概会怒斥:「你竟然做了这种不吉利的梦!」
尽管是梦,林弥仍感觉身体沉重。为何如此倦怠?
闭上的眼皮内侧一片红色。那并非日光,也不是血或花;而是火焰的颜色。那是宅邸燃烧的颜色。
林弥起身。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钻进被窝,怎么回到家的。他只记得自己看见了火焰。
那不是梦境。
而是现实。
林弥试图站起来,但是微微晃了一下,手脚像是被人绑上了重物。脑袋隐隐作痛。
一到走廊上,看见柔和的光芒。原本在树木间嬉戏的麻雀一起振翅飞起,就连那些振翅声都化为疼痛,尖锐地钻入耳膜。
「林弥。」
七绪端着托盘站着。
「我拿加入药剂的洗澡水来了,你起身不要紧吧?」
「大嫂。我昨晚……」
「发烧了,你淋成落汤鸡回来。我派与助拿伞去接你,但是你说不要撑伞。」
「我这么说了吗?」
「你说让你一个人静一静,浑身湿答答地进了房间,结果半夜就发烧了。你不记得了吗?」
「我不记得了。」
七绪垂下目光,忽然面向一旁。
「你看起来非常痛苦。我总觉得第一次看见你那么痛苦。」
七绪的眼睛底下出现淡淡的黑眼圈。肌肤也干燥无光泽。她八成一晚没有阖眼在照顾我。透露符合年纪的老态和憔悴的侧脸好美,林弥心想。比起化了妆微笑的七绪、手摸发髻的七绪、貌美如白花的七绪,如今的七绪最美。
「大嫂,源吾死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林弥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禁止自己想要靠近七绪的冲动。
「美祢她……一直以泪洗面。」
七绪说。依旧面向一旁。
「她一面哭,一面说—太过份、太过份了。她也很喜欢源吾。这真的是……」
七绪的声音在颤抖。
「太过份了。」
麻雀回到树木上,吵嘈地相互啼叫,在枝极上跳跃。七绪的语气变得镇定,声音不再颤抖。
「听说中老水杉大人被下令放逐到岩里的山户,服永蛰居(译注:江户时代,对武士:水臣的刑罚之一。终身禁止担任官职、外出,闭门思过)之刑。」
「我不清楚详情,但是据说昨晚,有不少家臣遭到逮捕。而且也有人谣传,水杉大人已经切腹了。」
这么一来,代表樫井家老先下手为强,送政敌上西天了。
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林弥想起和次郎发自丹田的这句话。
林弥,你饶得了他们吗?
林弥听见踏土的脚步声。
是樫井吗?
林弥原本以为是透马回来了,转过头去一看,眼前出现了一个略显老态、个头矮小的男人。林弥跳到庭院中。
「安藏!」
他是上村家的杂役。听说在源吾出生之前,就在上村家帮佣。圆眼和圆脸,流露出他忠厚老实的为人。安藏眨了眨眼,当场双膝跪地。八成是昨晚的剧变使他一夕之间面容改变,他的脸颊骤然消瘦,眼睛布满血丝,面无血色的脸上多了几处擦伤。
「安藏,你平安无事吗?」
「是的,我本来也做好了共赴黄泉的心理准备。我没有其他容身之处。不过,源吾大人叫我不能死……他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能活下去的人死。」
安藏低下头。眼泪滴在手背上。
「他命令我活着将这个交给新里大人和山坂大人。」
安藏从怀中掏出书信,双手奉上。
信封上写着林弥与和次郎的名字。习惯右边往上挑的笔迹,确实是出自源吾之手。
「大嫂,请马上派与助到山坂家,叫和次郎过来。另外,请找个地方让安藏休息。」
「好。」
七绪站起身来。然而,安藏像是要拒绝地后退。
「我还有任务在身,要将夫人的遗体送到她娘家。不用担心我。」
「安藏,稍等一下!」
安藏还想后退,林弥抓住他的肩。
「我想问你。」
除了暗杀者之外,没有人看见大哥的最后一面,所以到处都无人可问,大哥是怎生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