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自己这一点。
再也回不来了。
「源吾……」
和次郎蹲伏在地。雨水拍打他的背。
「源吾、源吾、源吾……为什么……」
他的手臂被人用力拉扯,林弥和透马一左一右地抓住和次郎的手臂。
「继续待在这里也没用,我们走!」
和次郎任由两人拉扯移动,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使不上力,只是摇摇晃晃地走路。一群男人从拒马对面默默地目送他们。
为何、为何、为何?!
林弥听见声音。一再反复地询问:为何、为何?!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自言自语时,已经即将穿越马宿町了。不知是因为确定没有延烧的危险,或者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没有行人,寂静无声。
「天下太平。」
和次郎嘟嚷了一句。
「樫井,你之前说过对吧?」
「思,我说过。」
「什么叫做太平?樫井,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
「源吾被卷进了什么事之中?为何他非切腹不可?因为家老的缘故吗?是这样吗?」
「我说了,我不知道。山坂,你再怎么对我发脾气,答案也不会冒出来。」
和次郎低下头。三人都浑身湿透。明明身体应该冻僵了,但却感觉不到寒意。透马停下脚步,像从水里起身的狗一样抖动身体。
「我要去樫井家一趟。说不定会知道一点蛛丝马迹。」
「要小心!」
如果那幕燃烧的景象是政变的开端,樫井的宅邸会变得怎样也无法预料。尽管尚未提出公文申请,但透马身上确实流着樫井家的血。随便行动很危险。
「情况明朗之前,别乱来!」
透马点了点头。
「你不用担心,我小心谨慎的程度不会输给有小孩的狐狸,明天就会回来。我会尽量掌握事情的真相,你们等着!」
透马一个转身,消失在下雨的黑暗中。
「去和回来说反了吧?」
和次郎背后低喃。说话口吻格外缓慢。林弥回过头来,看了双臂环胸站立的和次郎一眼。
「什么意思?」
「樫井啊。明明是自己家,一下子说要去一趟,一下子说明天要回来。那家伙,完全变成了新里的家人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伸手可及,但是暗夜浓重,而且下着大雨,林弥无法确实捕捉到和次郎的身影。然而,林弥清楚地感受到和次郎的手指按住刀柄的动作。
「我饶不了他们。」
低吟声延着地面传来。
「假如是家老逼死源吾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和次郎。」
「我饶不了家老和那家伙,我会砍死他们!」
「住口!少胡说!」
「胡说?林弥,你饶得了他们吗?你甘心吗?源吾被杀了唷!你甘心吗?」
林弥心头涌现的不是不甘心或悲伤,而是愤怒的情绪。他对于把源吾逼上绝境的人感到无以复加的愤怒,但是……
「樫井那家伙不是敌人。」
「搞什么,你和他住在一起一阵子,就对他产生感情了吗?」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哪里说错了?」
「和次郎,你错了,你不该憎恶或怨恨樫井。你也应该明白吧?我们、我们……不行视彼此为敌人,互相残杀。否则的话……否则的话,我们会看不见真正的敌人。」
林弥无法妥善表达。思绪空转,嘴巴跟不上脑袋瓜。
看清楚!
大哥的声音突然在耳内复苏。那是他曾几何时对自己说过的话呢?
结之丞说:看清楚!
凝眸看清楚!要以自己的眼睛看清楚敌人身在何处。
然后,他接着说:
林弥,敌人在自己的身体内外。所以别移开视线。只是一味地定睛看!
「混蛋!」
和次郎弯腰怒吼。
「我知道……那种事,我知道,可是……」
混蛋、混蛋、混蛋!
林弥搞不清楚那些怒吼是出自和次郎或自己之口。
只有倾盆而降的大雨声异常清晰。
林弥一觉醒来。
看见天花板。
充满了亮晃晃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