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敢在日正当中前往。傍晚时分,屋檐下的方形纸灯开始点燃时,他们涉足了猫头鹰小巷。那里是狭窄小巷的两侧,小妓院栉比鳞次的地方,「明屋」位于小巷内侧的一隅。或许是因为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客人稀落;妓女们一身衬衣,从窗棂一面抿嘴笑或弹舌,一面说些轻佻的话语,勾引他们上门光顾。甚至有人从窗棂间倏地伸出白里透青的手臂,拉扯他们的衣袖。
和次郎始终低着头,透马满脸笑意而行。林弥险些被刺鼻的香粉气味呛着。
三人到了「明屋」,一说自己不是客人,立刻被人以十分狐疑的眼神对待。不过,并没有被人无情地撵走,或许是透马递给老鸨一些金子奏了效。
三人被引领至一间燃着纸灯的暗房。房内没有窗户,光线微暗。透马告诉两人,付不起钱的客人会被关进这里,直到亲人准备钱来才被放出去。
等了好一阵子。等到累了,房内光线变暗,连彼此的脸都看不清楚时,透马从纸灯之间找出了烛台,取出蜡烛,从走廊的悬挂纸灯接火到烛台上。房内稍微变亮了。
「你连那种东西都准备好带来了吗?」
「是啊。托老狐狸精的福,樫井家的蜡烛比草鞋的数量还多。你们别在意。」
「我们才不会在意,只是感到惊讶。你还真是准备周到。」
蜡烛的火焰摇曳。和次郎活动身体。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打赤脚的沉重脚步声。纸拉门打开,一名身穿绋红丝绸长衬衣、腰系双花色腰带的女人现身。她的长相温柔,圆圆的脸蛋和下垂的眼角显得娇媚。大概还很年轻,肌肤透亮,秀发光可监人。
女人不发一语,直勾勾地盯着受到纸灯照映的林弥他们。从她身上发出浓重的廉价酒气味。
「你是迟出吧?」
林弥从怀里取出源吾的信,递给女人。
「上村源吾吩咐我们交给你的。」
「交给我的信……?」
她发出微弱的声音。涂着香粉的手指触碰到源吾的字。她并不想看内容;面向一旁,嘴唇微微颤抖。
她笑了吗?
「他真是个笨蛋。居然写信给妓女……。妓女就是妓女,没有半点真心。呵呵,他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我老早就把死掉的人给忘了。事到如今,收到这种东西也没用。」
迟出握紧源吾的信,嘴唇又动了动。
「回去吧。」
她扬了扬下颚。
「我也跟他说了好多遍。不可以在这种地方流连忘返。但是,他却一点也没听进去,八成自以为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吧。他居然说,等他功成名就之后,要替我赎身……哈哈哈,笑死人了。死掉的话,还谈什么丰功伟业?!」
「迟出小姐。」
「回去!」
迟出低声叫道。涂了香粉的喉头颤抖着。
「回去!别再来了!」
透马站了起来,吹熄蜡烛,走出房间。林弥与和次郎也随即跟着离开。阖上纸拉门之前,听见了女人的呜咽声。
屋外已经完全天黑,小巷中充满了男女欢娱的喘息声。
「太好了。」
和次郎松了一口气。
「确实交到她手上,真是太好了。」
林弥也应和道:是啊,太好了。
迟出为了源吾而落泪。那不是假哭。
太好了,那家伙不是单想思;两人心意想通,有女人真心替他哭泣。
源吾,太好了。
「不玩一玩吗?」
背后冒出一句话。林弥与和次郎一起回头,看了后头距离两步的透马一眼。
「特地来一趟,你们要直接回去吗?」
林弥吊起眉梢。
「废话!我们只是来转交信件,办完事当然要赶快回去。」
「天底下哪有那种道理。只是顺便,你们最好也在这里体验一下女人的滋味。」
「那种事岂能顺便体验?!」
「顺便、顺便。这种事没有那么严重。像我,在江户的时候就早早开苞了。」
和次郎面露不悦。
「我对那种事情敬谢不敏。如果你想玩的话,自己一个人玩!」
「是啊,你自己一个人玩!不过,夜路小心!说不定水杉派的余党盯上了樫井家族的人。」
林弥并不完全是在开玩笑。
水杉中老在被赶下台之前,命令了手下的人一定要伺机杀害樫井。这个谣言也传进了林弥耳中,而且带有太过强烈的真实感,令人无法将它当作一般谣言,一笑置之。重点是,如果那名暗杀者是水杉赖母手上的棋子,如今仍旧身分不明地潜藏在黑暗中。
小心驶得万年船,最好小心为妙。
透马摇了摇手。
「我不会有事。而且相较之下,外人好像都把我当作新里家的人了。」
透马依然在新里家当食客。他和美祢、与助也越来越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