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 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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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马问兵藏。他的话语中故意带有一丝倨傲的口吻。透马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分,但兵藏或许是从举止和打扮察觉到了,态度和语气都很恭敬有礼。透马认为:对这种人稍微用以上对下的口吻较为有效。无论是准备当作伴手礼的酒,或者调查兵藏及之后要去拜访的小和田正近的为人和嗜好,全由透马一手包办。林弥只是陪他一起来。

  林弥打从心里认为:透马好成熟。

  两人同年。过年就十五了。但无论是剑术、处世、亲手拓展自己未来之路的臂力及执著,都有如天壤之别。

  我望尘莫及。

  要嘲笑透马的思虑周详是武士不该有的小聪明轻而易举,如果嘲笑他的话,自己就能置身事外。但是,林弥一直和樫井透马朝夕相处,察觉到了他想要一个人,不靠任何人地往前进。因此,不管是卖弄小聪明也好,使诈也罢,他都会活用自己的所有能力。他既非埋头苦练剑术,试图忘记所有是与非,也不是放弃挣扎,接受一切。

  他踢蹬、反抗、对抗、奋勇前进、开拓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林弥觉得他好勇敢。

  我有樫井一半的觉悟吗?

  林弥虽然不想自卑,但是感到苦恼。

  必须尽早独当一面的人是我,而不是樫井。

  我必须担起大哥放下的重担,背负新里家的生计:坚守母亲和七绪到底。对于如今的林弥而言,那感觉是一条漫漫长路。自己从来没有为了从那条迂回的远路别开视线,而手握竹剑吗?我挥舞竹剑其实只为了逃避现实,而不是为了鼓舞萎靡不振的意志吧?

  林弥,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透马口齿清晰的说话方式钻进耳膜。这个声音把林弥从沉思中拖回现实。

  透马宛如一阵鼓动风帆的顺风,不断地推动事情前进。

  「我听到有风声说是狐狸妖怪搞的鬼,笠见大人也这么认为吗?」

  兵藏语气凝重,结结巴巴地回答。

  「不,我没有想到那么离谱的事……不过,如果是人的话,应该不至于一声不响。」

  「你的意思是,一点人的动静都没有吗?」

  「不,那倒不是。我听到声响……像是人倒下的声音,但是等我往那里跑过去,只看到灯笼烧起来,然后……」

  兵藏咽下唾液,轻轻舒了一口气。

  「我感觉到一股杀气。与其说是感觉到……倒不如说是忽然从黑暗中冲过来的感觉。真的只是一瞬间。一瞬间就消失了。」

  「一瞬间。」

  透马低声呢喃。

  「那铁定是杀害新里大人的人的气息。但既然如此,我实在想不通,为何只有一瞬间呢?我身为一介武士,在市区的饭田道场传授武艺。不管是在黑暗中,或者是在三更半夜,我绝对不可能没感觉到杀气。」

  「这么说来,笠见大人。」

  透马倏地趋身向前。兵藏在口中嘀咕了一、两句,但是听不见。

  「换句话说,刺客没有发出杀气就一刀砍向师父吗?」

  「是……哎呀,但是,人做得到那种事吗?抽出白刃砍人却不发出杀气,剑术简直到了出凡入圣的境界。更何况,对手是那位武艺高强的新里大人,更是不可能。」

  兵藏从箩筐中拿出笳子,像是把它当作护身符似地悄悄握紧。

  「去年春天,家父过世了。」

  「什么?」

  「笠见似乎是一个长寿的家族,祖父和家父分别活到了八十、七十五。」

  「是……」

  透马皱紧眉头,抓不到话题的脉络。林弥也一样。这个茄子和长寿的家族之间总不可能有关。

  「祖父在八十岁那一年夏天猝死,家父晚年久病缠身,有些精神恍惚,每天过着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交界的日子。这种人说的话,完全不能当真。」

  兵藏吞吞吐吐,玩弄茄子。林弥将视线从茄子移到兵藏干燥的脸上,试着问道:

  「令尊说了什么呢?」

  林弥发现了话题的头绪。同时,他有预感会出现什么。兵藏将茄子放回箩筐,十指交握。

  「他坚称,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听过……和新里大人的事十分类似的事情。」

  林弥不由自主地和透马交会目光。

  「也就是说,之前也有人遇上了和大哥一样的遭遇吗?」

  「是的。」

  「笠见大人,请你说得更详细一点。」

  「哎呀,这件事我实在不清楚……毕竟这是家父进城之后不久的事,所以前前后后算起来,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家父后来神智不清,完全不确定这件事的真伪。」

  「所以,到底是怎样的事情?」

  兵藏说话慢吞吞,拐弯抹角,令人越来越不耐烦。林弥为了压抑催促他的心情,在膝上握拳。

  「家父说,小姓(译注:武士的职称。伺奉在主君左右,负责杂务的武士)组还是小纳户(译注:武士的职称,地位在小姓之下,伺奉在主君左右,负责杂务的武士)的组长果然是遭到了暗杀。那位组长是人称当代第一的剑士……尽管如此,却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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