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吾从鼻子吁气。
「怎么可能,我现在可是在新里家打扰的人,哪有可能站在那种看人脸色的立场看轻别人。我不是那么倨傲的人,对吧,新里?」
「我不晓得。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倨傲的人,但你确实是不懂客气怎么写的人。因为你满不在乎地吃比我还多。」
「喂喂喂,为什么那种挖苦人的话说得这么顺。你们的性格太差了。动不动就损我,不然就刁难我。真是的,我只不过是在意发髻而已。」
透马轻声咂嘴。
「说到发髻……」
源吾叩了叩自己的鬓发,小水滴从濡湿的头发飞溅。
「家父说不定会提早回藩。家母开心地说,他似乎在过年前就会回来。所以,我可能也会提早举行元服仪式。」
林弥与和次郎同时出声惊叹。
「那,是什么时候呢?」
「还不晓得。我母亲似乎想尽早行元服仪式,继承一家之主的地位,进城任职,娶妻生子。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她也太操之过急了。」
「母亲似乎都是这样。不断地想下一步要怎么做。明明我这个当事人完全置身事外。」
「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你也不要以为事不关己。因为你迟早也会走上同一条路。」
源吾的口吻平淡,既不雀跃,也不阴沉。不过,话中带有比平常更成熟一些的味道。
林弥抬头仰望天空,轻轻地深吸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夕阳微微西倾,天空略带红色。耳边传来吹过一片芦苇的风声。感觉到烘烤脚底的地面温热。从小到大看见、听见、威觉到的事物毫无改变。明明如此心想,但是在不知不觉间,一切都物换星移,正在改变模样。一年后,大伙儿大概不会再高声欢呼地从巨岩跳下水,也不会随性嬉笑玩乐了。
大家会剃掉额发,背负家计,善尽职责地活下去。各有各的身分、家世、家规。各种想跨越也跨越不了的阻碍挡在眼前。
我想要独当一面。
急着尽早独当一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弥自己。如今,这个想法也没有动摇。然而,现在不容动摇的念头旁边,多了一份如影相伴的感情。
别人会笑他痴情,或者嫌他感情用事呢?
我想要独当一面。我想保护那个人。不过,我想获得自由。我想斩断所有纠缠过来的事情,依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两种情感在林弥心中交战。明明没有地方受伤,但是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林弥不经意地叹了气。
他担心被人质问「你叹什么气?」,赶忙紧抿嘴唇,但是和次郎与源吾一句话也没说。只有透马压低音量问:
「为何提早?」
他的视线不是对着林弥,而是对着源吾。源吾看到他的视线,收起下颚。
「什么为什么?」
「上村的父亲为什么要提早回藩?想必有某种缘故吧?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被解除江户诘的职务。」
「嗯……欸,话是这么说没错。」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是喔,应该是做出了什么非常不光彩的事,才会被解除职务。这么一来,欸,事情就说得通了。」
「樫井,你少乱编理由。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万一真是如此,家母岂会开开心心地开始进行全家大扫除。一会儿重糊纸拉门,一会儿缝制新的漂亮寝具,她忙得可起劲了。」
「噢,原来如此。原来是小别胜新欢,夫妇要在新缝的寝具中享受鱼水之欢啊。这么一来,令堂想必一心期待令尊归来。上村,搞不好明、后年,你就有弟弟或妹妹了。」
「不用你鸡婆。我已经有一个妹妹。一个就够了。不过话说回来,不知道该说你人不可貌相,或者人色看脸就知,真是个下流的家伙,实在不觉得你身上流着家老的血脉。」
「你白痴啊,这跟血脉有什么关系?不管是将军或天子,做的事都一样啦!不同床共枕,怎么生小孩?总不可能土捏一捏,一个小孩就迸出来了吧?」
「那种事别说得那么露骨!有违武士的本分。」
「咦?源吾,你之前不是露骨地说女人怎样、男人怎样的吗?而且还说个不停。」
「林弥,你站在谁哪一边?比起这家伙,我文雅多了,几乎可以登上教科书。」
「是吗?我倒觉得你们是龟笑鳖没尾。」
「呃……」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和次郎在背后低声搭话。
「樫井觉得源吾的父亲回藩这件事不单纯吗?」
「不,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但是连我自己也不太晓得,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透马停止说话,同时停下脚步,接着迅速伸展四肢,绷紧全身。
怎么了?林弥想问,但也闭上了嘴巴。
感觉到一股扎人皮肤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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