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
那一天,透马只是简短地向父亲打声招呼就告辞了。十多天后,父亲把透马叫到寝室,展开了以下的对话。
「你稍微习惯这个地方了吗?」
「渐渐习惯了。」
「是嘛,各方面都跟江户不一样吧?」
「好像截然不同,又好像完全一样。」
「是嘛,你有许多必须学习的事。要加油!」
「是。」
两人只进行了这段交谈。从此之后,两人连眼神也没有交会过。透马只有一次从远方看过父亲出勤的身影。
信卫门虽然言明有许多事情要学习,但既没有命令儿子什么,也没有指点他任何方向。没有叫他去私塾,也没有说要替他请老师。
总之,透马和在江户藩邸时一样,放牛吃草。明明在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会受到某种程度的束缚,但是绑在身上的绳索松弛,有绑等于没绑。
谢天谢地,这种情况正合我意。透马忍不住又舔了舔嘴唇。
每天能够随性度日,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惬意的生活了。透马十分清楚其价值可贵。不是凭道理,而是以自己的厌觉理解。那种东西无法透过修练获得,也不是刻苦努力就有收获。孤独背后自由自在的日子,是需要运气和觉悟才能到手的东西。透马不信神佛,但他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
而新里家则存在着那份恩赐。空气柔和,没有束缚人的枷锁,能够轻松地呼吸。透马从以前就比一般人更擅长寻找那种地方,他对此比对剑术更有自信。
在那么舒适的家庭出生长大,假如新里林弥不是一般的开朗少年、假如他心中抱持着类似这种漆黑的阴影,是为什么呢?和仰慕的大哥离奇死亡有关吗?不,八成不是。林弥是否从刚出生时,心中就抱持着那种阴影呢?
说不定是我想太多了。但是……
除了林弥之外,今天另外两个同行的少年脸孔忽然掠过脑海。上村源吾黝黑的国字脸和山坂和次郎思虑周严的白皙面孔,恰似鱼鹰和白鹭鸶。
小舞这个地方有许多奇怪的家伙。是因为人文风情?或者是因为三个怪胎碰巧凑在一块儿呢?
起风了。潮湿的风发出水的气味。小舞的风总是如此。不像江户的风,又干燥又轻盈。富含河川、雨水、山雾等各种水的气味,令人心情沉重。
透马打了个哆嗦,背脊窜过一阵凉意,全身起鸡皮疙瘩,耳朵内侧火辣刺痛。透马腰杆一沉,手按刀柄。
「谁?!」
透马对黑暗质问。
「谁在那里?!」
没有回应。没有传来人在动的动静或气息。然而,有人,有人潜藏在没入黑暗中的庭院里。尽管是一瞬间,全身都感觉到了异状,不是心理作祟。
透马闭上双眼,调整呼吸。
什么也触碰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睁开眼睛,拔刀出鞘,同时跳到庭院,刀往黑暗一挥。白刃挥舞的那一刹那,晚上的空气仅仅摇晃了一下。
连一片枯叶也没有落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
透马还刀入鞘,自言自语。
刚才那是什么?
有人吗?或者潜藏着魔鬼呢?
魔鬼?胡说八道。人世是属于人的。既然没有神佛,也不存在鬼怪。人世是属于人的。如果有东西,就只可能是人。可是,刚才那是……?
转动的视线碰上了胭脂色的灯火。那是从信卫门的房间透出来的烛火颜色,令眼睛刺痛。
怎么可能。
透马在庭院奔跑,冲上走廊,将手指搭在黑檀木的把手上。
「打扰了。」
话还没说完,就先拉开门。正要踏进房内的脚停在门槛上。
这次惹眼的是女人裸露的小腿肚,肤白胜雪。
信卫门脸颊松驰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面向透马;指尖没入女人的双腿间,没有要挪开的打算,以和之前见面时一样、没有抑扬顿挫的语气问透马:
「有什么事?」
透马自认为自己胆识过人,对于大部分的事都处变不惊。然而,跃入眼帘的丑态却令他有些慌张。比起来,父亲浑身是血的尸体反而还处于想像的容许范围内。
「不,呃……我太鲁莽无礼了。」
透马正想阖上纸拉门退出房门外时,女人抬起头来。
是阿房。
她衣领不整,气息紊乱,头发披散在脸颊上。先前的凛然韵味荡然无存。
男人奸诈,女人也不遑多让,是狡猾的生物。
不知何故,心情突然静如止水。透马对于一时慌了阵脚的自己感到羞耻。
「父亲大人。」
透马隔着纸拉门跪在地上。
「有没有发生怪事?」
「什么怪事?」
透马弓身,听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