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 朴树下

蛋,少问那种不识趣的问题。我要独自去挑战女人。」

  「练习完还去啊?喂,源吾。」

  源吾头也不回地走在通往舟入町的路上,背影越来越远。

  「那家伙,搞什么。吊儿郎当到了极点。」

  「似乎是一旦回家就有家人盯着,所以很难出来。他之前好像想溜出家门,结果被母亲发现了。被问东问西,浑身冒冷汗。」

  源吾的母亲芳乃,是一名比男人更刚毅的女性,留神监视家中的一切。

  「喏,源吾老爱自吹自擂,但在女人面前还不是抬不起头。」

  「啊,确实如此。」

  和次郎仰望天际,哧哧地轻声笑了。林弥也和他一样,抬起视线往上一看,云块从山边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发展,乌云开始在它底下流动。吹拂脖子的风湿气凝重,令人不快。这是骤雨的前兆。

  「不过,林弥。」

  「嗯?」

  「源吾是不是想以他的方式,让你的锅底脱落呢?」

  「噢,为了不让我烧焦沾锅吗?这倒挺像是源吾的作风。」

  「而且,他的提议挺不错的。好久没去八寻潭了。」

  「嗯。」

  和次郎举起一只手,「那,我也在这里告辞了。」营建组的宅院位于前方半里(译注:一里相当于约三,九公里)左右的山麓。

  林弥独自一人走在水渠和瓦顶板心泥墙夹道的路上,边走边想:和次郎指的是谁呢?「别太死心眼!」那句话只是针对透马提出的建言吗?或者……。林弥深吸一口带着湿气的风,捶了捶鼓胀的胸口.

  或者,心细如发的和次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感觉到了,在我心中,地位和樫井透马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吗?

  一张朦胧的女子白皙侧脸浮现在脑海中。

  林弥忽然止步。那里是重臣的宅邸林立的地区,气氛明显不同于其他地方。

  街道宽敞闲静,不见路人的身影。前方十间左右处,只有一名看似武士仆役的男人,正在打扫门口。那名男子也立刻钻进小门,进入了宅邸内。乌云蔽日,前一刻清楚落在大街上的围墙影子逐渐转淡消隐—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唯独蝉呜声不绝于耳。

  樫井大人的宅邸应该就在这附近。如此意识到的那一瞬间,白皙侧脸倏怱不见,樫井透马锐利如刀的眼神在脑海中鲜明地复苏。

  林弥伫立原地,扫视四周,心想:说不定……

  说不定那家伙会突然冒出来。

  别烧焦沾锅!

  源吾刚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无论是芋头或人的脑袋,烧焦沾锅的东西就不能吃了吧……

  我晓得、我明白。我自己最清楚,自己多么丢人现眼地在苦苦挣扎。焦躁、痴迷、着急……嗯,源吾,我知道,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

  林弥将扛在肩上的竹剑和剑道服往上甩,在震天价响的蝉呜声中迈开脚步,喃喃自语……

  不过,我第一次这样。必须漫无目的地等待……这种事是第一次。

  啪嗒。水滴打在脸颊上。抬头一看,天空覆盖着浓密的灰色云层。到处像瘤般鼓起,呈现不祥的模样。啪嗒。又一滴。在此同时,在近到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响起了打雷声。

  雨势来得快,豆大的雨滴打在干燥的泥土上弹起。眼看着四周变暗,从墙壁探出头来的松枝随雨摆动。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身体被雨拍打、逐渐冷却下来,令他感到舒适。老天爷仿佛在替他加油打气,叫他振作。

  蝉也以不输给这种雨势和隆隆雷声的气势,继续呜叫个不停。林弥淋成落汤鸡,奔驰在无人的路上。

  「哎呀,林弥。」

  七绪为之语塞。

  骤雨以骏马狂奔之势,剧烈击打地面之后,在转瞬间扬长而去。林弥到家时,拨云见日,耀眼的光束从天空照射地面。凉快的风从庭院的树木间吹来,宛如上天赐予的凉爽气息,其中甚至隐含着一丝秋天要报到的征兆。

  反正既然都湿透了,林弥干脆在井边脱光上半身,用井水洗脸;想起了和次郎叫他好好让脑袋冷静一下。伤口依然闷闷地痛,有一点发烫。手指一放上去,便会传来微烫的感觉。将拧干的手帕抵在肩头时,背后响起了七绪的声音。

  「哎呀,林弥。」

  林弥连忙将手穿过袖子,但是七绪比他快了一步,走下庭院,绕到林弥身后。

  「好严重的伤。」

  七绪的指尖触碰肩膀。感觉像是被人用烙铁按在身上一样,比起伤痛更加炽热。

  「这是练习产生的伤吗?」

  「是的。没什么不大了的。」

  「可是,都肿成了这样。得涂药才行。」

  手指按着不放。好热。

  「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置之不理的话,今晚说不定会痛得睡不着觉。」

  林弥故意以粗鲁的动作,披上了衣服。

  这简直是母亲在劝导幼童时的语气。这令林弥光火。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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