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 朴树下

躁、屈辱和无以名状的情绪搀杂在一块儿,融合之后,在全身上下流窜。锐利的剑尖从林弥体内砍过来,比起身体的伤更令他疼痛不堪。好痛,痛到令人必须表情扭曲的痛楚。他扭曲表情,停止呼吸,发出低吟。

  妈的!

  所以,林弥能够理解野中的自暴自弃。对于身分低下的野中而言,出类拔萃的剑术天分是唯一的骄傲,同时也是心理依靠。透马毫不留情地捣毁了那个部分。纵然身体的伤早晚会痊愈,但是受损的骄傲不会如此轻易复元。为了忍耐内心的疼痛,野中放浪形骸。林弥能够理解,那也是不得已的事。然而,林弥无法产生共鸣,完全没办法。他握拳捶胸。

  在这里的情绪是什么?不只是焦躁与屈辱,不是只能咒骂和纳喊的无助。在这里的是欢喜,不折不扣的欢喜。

  好开心,心情雀跃。

  樫井透马。我第一次遇到那种家伙,第一次目睹那种剑术。

  我可以好好陪你,直到你满意为止。那是认真的一句话,照理说绝非随口说说。如果等待,迟早能够一决高下。这么一想,焦躁和屈辱便被涌上心头的欢喜粉碎。林弥无法对野中郁闷失控心情产生共鸣。

  「林弥,你误会了。」

  和次郎摇了摇手。

  「我担心的不是你的身体。因为我很清楚你身体壮得跟牛一样。再说,你几乎避开了野中先生用力砍过来的每一剑,并且挡开了。你没有受到致命的一击吧?」

  「嗯。欸,可是,颇痛。总觉得现在又刺痛了起来。」

  「谁叫你不及早冰镇。回去之后,用湿手帕按着受伤的地方!」

  「嗯,我会照你说的做。」

  林弥顺从地点了点头。和次郎的语气不像同辈,反倒像是比自己年长两、三岁。虽然源吾调侃,「和次郎太过少年老成。才十四岁,讲话就像个老头子」,但是林弥喜欢和次郎深思熟虑的说话方式,所以大多会坦然地听从建言,点头认同。

  「不然,是什么?你不担心我的身体,担心我的什么?」

  「脑袋啊。」

  「脑袋。」

  「没错。你相当沉迷吧?比起冰镇受伤的地方,说不定你更应该让脑袋冷静一下。」

  和次郎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语气在开玩笑,但是眼神认真,笔直望向林弥。

  「你一提起剑的事……不,或许不只是剑,对人也很死心眼。」

  「我吗?」

  「就是你。」

  「……你是指樫井的事吗?」

  「那也有。坦白说,你这一阵子的练习模样很不寻常。你八成是把野中先生当作那家伙,作为练习对象,但如果继续那种练习,迟早会出大问题,到时候就不只是鼻青脸肿了事了。野中先生说不定会比你先倒下。」

  「确实是这样没错。」

  源吾双臂环胸。

  「我一开始也以为,你可能是为了劝谏野中先生而陪他练习,不过正好相反。是野中先生在陪你练习。事情就是如此。」

  「林弥。」

  和次郎上前和林弥并肩站立。

  「别太死心眼!停止逼自己走上绝路。」

  林弥与和次郎互看一眼,深吸一口气。

  那是指樫井的事吗?或者……

  和次郎别开视线,说了一句「抱歉」。

  「说了废话。我原本不打算说这种话。只不过……」

  林弥缓缓地吐出深吸入肺的气。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有点担心。不管你心里想的人是谁,你都不会手下留情。我从之前就感觉到了……你都会彻底击垮对方,非打个你死我活不可。不过,该怎么说才好呢,我觉得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很像你的作风,我挺羡慕你的这种个性。」

  「羡慕?」

  「嗯。因为我是胆小鬼。比起贯彻自己的想法,我八成会选择风平浪静的生活方式。」

  「和次郎……」

  「我知道,那家伙确实是个非常厉害的高手,我也有点想和他较量一下。试试看自己的本事能够发挥到什么程度。不过,我实在没办法主动一头栽进没有胜算的比赛。」

  林弥收起下颚。和次郎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赌定我稳输的了。」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你没有胜算。你和那家伙之间的实力相差悬殊。」

  「你说话还真直接。」

  林弥没想到,自己能够轻松地露出苦笑。因为他晓得,和次郎的话是打从心底在替自己着想。和次郎真的在担心自己。他察觉到林弥像是被什么附身,想要挑战毫无胜算对手的心情,因而感到担忧。

  「有什么关系,随他去吧。」

  源吾忽然朗声笑道。鼻头的面疱就像成熟的山樱桃一样红。

  「反正林弥也不会笨到说:我们以真剑过招吧。也不会使用木剑,大概会用竹剑。除非发生重大意外,否则死不了人的。再说.过招这种东西要比过才知道。那家伙说不定会跌个狗吃屎,这次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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