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政祭结束后,紧接着就是结业式了。
学期末的生涯规划调查,我在志愿栏里写了「升学」,大学志愿的部分则是空白。
交出调查表当天,导师田上来到我的座位旁这么问道:
「你打算升学是吧?」
坐在附近的郁哉听到这句话后「噗哧!」地喷笑出来。郁哉的调查表上写了同志社大学和立教大学,不过田上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
吉川同学在调查表里写了些什么呢?依她的个性,会不会已经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那副有些忧郁的表情突然掠过我的脑海。
如果结业式之前吉川同学有来学校上课,或许就真的能邀她去看演唱会了。只不过冷静想想,我应该没那个胆子吧。
结业式之后的集会,由学年主任野木的训话作总结。
野木是一位教英文的欧巴桑老师,尽管身材娇小只有一百四十八公分,学生们却非常怕她。
当学生没有预习英文读本时,她那喋喋不休的嘲讽字句堪称天下一绝。
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如此说道:
「我看你是把字典给吃掉了,才会没办法预习吧。你吃字典时淋了什么呀?酱油吗?还是酱料?吃字典的学生将来会成为人生的战败者。老师我呢,认识一位好不容易进入浅高就读,最后却沦落为游民的孩子。如果那孩子是个认真预习课业的学生,现在就不必睡在姐川桥下了。」
姐川的桥下偶尔会有游民住在那里。每次看到那幅画面,脑海就会闪过野木这席话。
野木用以下的内容结束学年集会。
「同学们都听到了吗?一定要十二个小时,请各位每天读书十二个小时,这样同学们一定都能够成为赢家,成为战胜自己、获得周遭尊敬的人物。各位同学要把每天的念书时间记录在发给大家的检查表上喔。希望各位随时把身为浅高一员的荣誉放在心里,千万不要给我们这些师长惹麻烦。」
十七岁的少年少女,在检查表上记录每天的学习时间——这画面不禁令我想起了战前的日本,他们不假思索地实践父母或老师——简而言之就是各种权威性的存在——的命令。这些人跟加入希特勒青年团的少年没什么两样,望着体育馆里排排站的同学脸庞,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一年前的暑假。
那场饮酒斗殴事件发生后不久,学校临时召开学年集会,当时野木哭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哭到皱纹变得更深了。
她一边哭一边重复着说:「你们这些第四十八届的学生把浅高的脸都丢光了!」
年纪不小的大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为了高中生喝酒这点小事。
那时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也有毫无价值的眼泪。
反正不管野木说什么都无关紧要。
明天起就放暑假了。
尽管没有任何预定计划,至少能够暂时从这种无聊的生活中解脱。光是这样:心里就轻松多了。
第二天。
七月二十一日下午五点半。
我爬上「GAJYUMA-RU」的楼梯。「GAJYUMA-RU」的空间规划有些不合常规,一楼是住家,二楼才是餐饮店。
我把门票拿给入口的服务台,一名怎么看都是太妹的女生给了我一张饮料交换券,看样子好像可以到里面的吧台点饮料。
店内一片昏暗。
里头有五张餐桌,还有一块约五坪大的宴会用空间。宴会场地的后面设置了一个简易的舞台,乐器就摆在上头。
今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现场演唱会。
我很少听音乐。
对我来说,演唱会是属于电视或漫画世界的玩意儿。这么算起来,我连文化祭的乐团表演也没看过。
这样的我在看到舞台上的乐器后,竟然会觉得「帅呆了」。音乐这种东西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能让十几岁的心滚烫的催化剂。
(原来长滨也有这样的地方啊。)
我的脑海顿时闪过标准乡下高中生直率的感想。
观众大概有四十人吧。
我一面喝着柳橙汁一面观察四周的情况,女生稍微多了些,其中有八成打扮得像太妹。
顺便说一下,我穿着牛仔裤,配上衣橱里最好看的全素黑色衬衫,脚下则穿着有橘色线条装饰的爱迪达SUPERSTAR。
那群小混混每个人都边抽烟边说笑,烟熏到了我的眼睛。
昨天那个女人啊……
把保险套给弄破了,实在有够惨的。
你跟那女人做了喔?
下回要记得把体育仓库的门锁上啊。
我莫名有股强烈的格格不入感,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
此刻的心理状态就像土里土气的高中生来到大都市的时髦旧衣店,里头播放着震耳欲聋的西洋音乐,店员还跑来向自己搭话一样。
「秋佑。」
呼唤我的人是浅妻和郁哉。
郁哉跟我一样始终低着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