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幼稚园快毕业之前是个满顽皮的小孩。
我会在山野间到处乱跑,打造秘密基地;想像自己是英雄,在图画本上洋洋洒洒写一大堆用来与邪恶组织对抗的机密作战计划……总之就是这种傻孩子。
我曾爬上送电用的高压电塔:用纸箱和保丽龙做了一个筏,勇猛地去泛舟……挑战了——不,是不怕死地进行了许多大冒险。
对了,我还曾经将当年身体还很虚弱的爱火带出医院,两个人在秘密基地待了一夜。我的父亲是个不太动怒的人,唯有那一次,他狠狠揍了我一顿。
现在回想起来,我除了傻眼还是傻眼,我以前真的太乱来了。
当时调皮不已的我,如今已经完全收敛。
升上高中以后,以前体弱多病的爱火现在变成一名全心投入长曲棍球的运动少女;曾经调皮捣蛋的我则成了家事少年,每天一放学就回家,代替工作繁忙的父母打理家务——只能说,世事真的多变化。
但是呢……
某天放学后,打开Love Labo房门的我身上的模样,和我小时候相差无几。
我的手背贴着一小块OK绷,脖子上有淤青,右脸颊则是一片鞭子打过似的红肿,背部同样也有轻微的撞伤,只是现在身上穿着制服看不见。被包覆在窒内鞋里的左脚指尖,也传来一阵阵痛麻的感觉。
之所以说和小时候相差无几,是因为我现在身上满是大小伤口。
率先来到Love Labo的狮堂今天坐在茶几边看书,正慵懒地翻着一本厚度堪比字典的书。
「嗨。」
我轻轻打声招呼,在沙发上坐下。
六连兄彷佛早就在等我到来似的,在银色托盘上摆上一杯茶,自厨房端来给我。
「——请用。」
她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的瞬间,瞪!
六连兄眼神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讨厌我,但这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么可怕的眼神。
「谢、谢谢……」
她的气势过强,导致我光是这样回她一句便用尽所有力气。
管家少女瞪了我好一下才行了一礼离开。
唉唉,我这次似乎真的被六连兄讨厌了……
我叹口气,啜了一口红茶。
话说回来,六连兄泡的茶还是一如往常地出色。
「好痛。」
我嘴巴里有伤口,因此无法好好品尝味道。
「泽渡同学。」
视线自书上移向我这边的狮堂不解地皱起眉头。
「你现在好像比今天在教室遇到你的时候还要狼狈耶。右手上的OK绷早上就有了……可是我记得你那时脖子应该没有瘀青吧。」
我的手摸上自己的脖子,那边有一块瘀青,但不很痛就是了。
「喔喔,这个啊,很明显吗?」
「不会,那边有领子遮着,几乎看不见……不过脸颊上的红肿倒是满显眼的。」
我摸了一下脸颊。这边就有点痛了。
「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很疼……手背是被抓的,背部也有撞伤,脚指头也在抽痛。今天早上则是肚子好痛。」
听我这么一说,狮堂啪的一声合上那本厚厚的书。
「发生什么事了……不,你不用说,我来猜一下。」
狮堂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上直盯着我,彷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我知道了。听说男生每天上课时,都会在脑中模拟『要是现在有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进攻我们学校,我该怎么做?』之类的情况,但你不满足于单纯的幻想,于是在公园的沙堆展开前滚翻护身倒法练习,并宣称这是一种军事训练。我说得对吧?」
「一个堂堂高二生还为这种事搞出一堆伤口,未免也太丢人!某方面来说,这已经是致命伤了!」
「不是吗?那么……啊,我知道了,住在你家附近、你从小看到大的小学生今年春天升上国中,并加入了棒球社。你因为他理平头的模样实在太可爱,结果忍不住诱惑跑去袭击人家对不对?你大喊着『我最爱黎明时分的小平头了,哇哈哈哈——』并将对方扑倒,却意外遭受抵抗,反被打成这样。」
「你的猜测偏得实在离谱,所以我也提出一个离题的质疑吧。听说现在已经很少有棒球社规定社员要理平头了。」
「咦?这也不对吗?」
狮堂自椅子上起身,没发出声音地走向我这边,并在我对面坐下。
她坐在一张古董沙发上。这家具价值多少我不晓得,不过从椅脚部分被精雕细琢成狮足的模样,以及座垫的软硬程度来判断,我也知道这应该是高级货才对。
坐在那张沙发上的狮堂彷佛一尊洋娃娃,穿着狮子神学园高中部制服的古典洋娃娃。
同班同学面带洋娃娃般的扑克脸,冰冷地问:
「那么,你遇到了什么样的状况?」
「我受伤的理由很多,说来话长。」
「其实比起你浑身是伤的原因,我更想知道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