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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伯,你怎么突然就来了?」
「『怎么突然就来了』这句是多余的,难道我不能来图书馆吗?」亚伯态度强硬。
「你要怎么样都可以,不过玛利欧在帮我修改报告,可以不要打扰吗?」
亚伯浮出讽刺的笑容,和他的部下走向我们,然后插进玛利欧他们之间。他很在意玛利欧,不过后者不把他放在眼里,反而惹毛了学院中第三大派阀的亚伯。我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决定改变话题:
「我正在拼命读书,明天是我第一次碰到综合考试。」
大家沉默下来。圣玫瑰学院的考试制度非常严格,成绩不仅公开,置物柜的顺序也按成绩排列。亚伯抓抓头,学生憧憬且围绕在他身边是因为他出生名门,但本人对考试似乎不怎么有自信,置物柜的位置也显示出他成绩只是中上。而玛利欧当然是第一名。
「别管这个了,我们正在准备茶会,你要不要一起来?」
「什么茶会……我现在没有时间。」
听到我拒绝,亚伯涨红着脸想说什么,玛利欧却打断他,「他现在要学拉丁语,也打算和我们一道喝,不好意思,先约好了,今天你就饶了他吧。」
亚伯无奈叹口气,和同伙说一句「走吧」,就鱼贯离开图书馆。虽然将玛利欧视为对手,但亚伯很清楚赢不了对方。
「玛利欧,谢谢你,三两下就让亚伯离开了。」听到我的话,对方微笑:
「你指什么事?我要办拉丁语读书会,你负责茶会上的招待,这些都是真的。」
在男性住宿生的世界,邀约茶会是一种好意的表现。我的心因为玛利欧对我展现出的好意剧烈跳动,甚至担心被附近的人听见。
我们来到玛利欧的房间。这是舍监的住宿空间。格局比我住的大上好几倍,内部装潢简约,窗户围着铁栏,摆在窗边的桌子十分气派,上头堆着山高的神学书籍。房间中间有具燃烧煤炭的旧式暖炉。我和围绕玛利欧的学生一同随意坐在地上,暖炉上的水壶冒出蒸气。他从小型餐具橱取出杯子,然后将水壶的热水注入杯中递给每个人。
「房子很旧,吓一跳吧?这原本是神父的房间。据说这届以前的舍监都是由神父负责,但到这届为了提高学生自主管理能力,我才住在这里。」玛利欧最后将热水倒进自己杯里,慢条斯理地坐在我们中间,「好了,接下来的谈话都要说拉丁语才行,犯规就要罸以挠痒之刑。」
玛利欧露出调皮的笑容,周围的少年也笑起来。玛利欧立刻用拉丁语问我:
「怎么样?宿舍生活还习惯吗?」
「有些习惯,有些还没有。」
老爱黏着玛利欧、叫皮特罗的少年问,「哪些不习惯?」他跟玛利欧一样高,同样都是白人,有着女性的纤细面貌。他说过自己长得像母亲,但很讨厌这副长相。
「我不习惯必须和大家一起上课和作礼拜。我以前在家是请家教,学习时间很自由;也不太习惯亚伯这个人,他似乎是我的亲戚,但态度太强势,我不是很喜欢。」
「是吗?我还以为你一定想跟在亚伯旁边。」
「我暂时想自由一点。」
「你要加入SC的话,我们随时欢迎。」玛利欧说。我觉得自己脸颊发热。
「我想你差不多该知道了,告诉你圣玫瑰学院的秘密吧。」叫安迪的少年说,他是玛利欧派阀中年少组的一员,眼睛很大,一头茶色卷发。
「这里的秘密?」我回问。身边的少年啜饮热茶,嘴角隐含些微的笑意。
「首先是被封印的管风琴。以前圣玫瑰修道院有名非常热情的演奏家,为了向神献上最悦耳的音乐,日复一日勤奋练琴,终于有一天神出现在他面前。发光的手叠在他手上,赐下祝福。他往后的演奏受到极好评,名气远播梵谛冈,他因此志得意满……然而,神有一天再度来到他面前触摸他的手,那刻起他再也无法弹奏管风琴。神第三次在绝望的他面前现身,终于露出真面目,是的,他正是撒旦。
当撒旦想盗取他绝望的灵魂,他拼命抵抗,将十字刺入胸膛,然后高喊对神坚定的信仰后死去……最后他得到救赎上了天堂吗?没有,他的虚荣心和灵魂被关入永恒黑暗,也就是被他的鲜血所溅洒、不祥的管风琴里……即使是现在,管风琴一入夜仍独自弹奏恶魔的音乐……只要听到这诱人的音色,不论谁都会沉溺在虚荣心中落入撒旦的陷阱。因此晚上去音乐馆,一定要捂住耳朵才行。」
「白天就没问题吗?」我问。安迪点点头,然后嗅着空气中的香味,说:
「别说这件事,塞巴斯提安,你好香啊。」
其他学生也闻着,然后异口同声说:真的。
「可能因为我每天都有点精油灯。」我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安迪和其他人点点头。这时另一名学生也开口:
「我听到更可怕的故事。教会后面的散步道不是有铺垫脚石吗?但有个地方没铺到,那里有时传来婴儿的哭声……以前圣玫瑰修道院,有名叫玛丽安的圣洁修女,和园艺师犯过错,也有人说被强暴。学校害怕传出去,抢走生下的小孩,避人耳目养在地下室。小孩被抢走,玛丽安拼命找她的孩子,这时教会后面的散步道传来婴儿的哭声,于是玛丽安从仓库拿出十字镐敲开那个洞。但柔弱的玛丽安只敲得开石头,她从石缝往下看,地下是间地下室。玛丽安拼命唤着自己的孩子,但孩子哭声愈来愈弱……最后终于听不见。绝望的玛丽安在校门那棵古老的樫树上吊自杀……被关在地下室死去的婴儿灵魂至今为了找妈妈啼哭不休。这时,樫树就会回应婴孩的哭声,飒飒摇动。」
那位学生起身打开窗户,室外传来女人悲鸣一般的风声。
「听,玛丽安至今还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