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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需要说话,不需要靠言语确认投球的内容。只要有坚强又宽广,笔直朝着自己伸来的捕手手套,还有需要什么吗?什么都不需要。
「外公,我去跑步了。」
「是吗,小心车子。」
洋三的语气简直像是在对小朋友说话。看着洋三的巧露出苦笑,洋三的脸上也浮起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巧离开之后,洋三忽然感觉春天的夜色变浓了。开始发芽的野草颜色、花的芳香都被夜色给掩盖。
真是冷静。
洋三朝着已经看不见的孙子的背影小声说道。
巧当时的确很冷静,完全没有生气。洋三很清楚巧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经常以自己的意志力压抑情绪外露。姑且不论这样是好是坏,巧的确是个能够压抑自我情绪的孩子。
但是在棒球方面,没想到他会像刚才那样妥协。如果是以前的巧,像这样只有单方面感到满足就结束的传接球,一定会被他认为是对自己的侮辱。虽然依照巧的个性,不至于恶言相向,但是至少会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巧绝对无法原谅侮辱、轻蔑自己能力,以及没有尽全力挑战自己的对手。只要稍微伤到他那青涩的自尊心,他会露出什么眼神……先前洋三已经见过许多次。
但是刚才的他笑了。对于完全配合对方节奏的传接球以及吉贞开朗但却极具攻击性的说话方式,似乎都不怎么在意。
这么稳定的情绪是因为巧成长了,还是……
洋三摇摇吉贞给他的白色塑胶袋,里面发出沙沙声响。
还是巧知道,那名让人感到相当有趣的少年,所做所为不是对自己的侮辱或轻视?
沙沙、沙沙——每摇一下塑胶袋,里面的盒装贴布就会移动。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活到人称爷爷的年纪之后,洋三常常觉得活着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没有任何前兆,忽然之间就会遇见有趣的家伙。可能与自己命中注定的伙伴相遇,当然也可能忽然间失去他们。与人相识、相熟、产生密切的关系、一起生活然后分离。看见自己身边的少年也即将拥有同样的经历,其实也有一番乐趣。
「真……」
洋三想对十几年前曾是自己学生的青年这么说。
我有点开始羡慕你了。
如果真的对新田东中学棒球社的教练户村说这种话,不知道他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是一脸认真地点头,还是一脸得意的微笑?
洋三还记得去年的夏末,户村一边看着走在球场上的球员背影一边说的话。
教练,他们是我的学生。
虽然洋三只是简短回了一声「嗯。」但是听到户村语气中所带的骄傲,其实让洋三感到相当高兴。在无关个人力量、不被胜负迷惑、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情况下,还能对自己的学生感到骄傲,正是成为真正指导者的第一步。知道自己的学生已经站上这条起跑线,实在令洋三感到相当高兴。
无条件的称赞、尊重自己的学生。试着将自己拥有的一切传承、托付给学生。信任他们、在有限的时间里与他们一起生活。
你能够获得这样的机会,真是太幸运了,真。
教练,他们是我的学生。
没错,是你的学生。你已经了解到这件事了吗?真是了不起,你也稍微成长一点了。老实说,我很羡幕你。
「外公。」
青波从一旁跑来:
「外公,家里有只小狗。」
「小狗?啊,刚才真纪子有说捡了一只小狗。」
「真的很可爱。我是第一次养狗。还有,他的名字叫做伸大人。」
「伸大人?这名字有点奇怪。」
「这是刚才那个有趣的哥哥取的。他说用他名字里的一个字来当小狗的名字,这样小狗将来会变得很聪明。他还说是特别帮我取的。」
「这样啊。不过老实说,其实外公有点怕狗。因为以前曾经被野狗袭击,那真的是很恐怖的经验。」
「真的吗?那我还可以养伸大人吗?可以不要把它丢掉吗?」
「嗯,没关系。你要好好养它喔。」
「嗯。谢谢外公。」
洋三把手放在孙子的头上,手上传来头发纤细轻柔的感触,以及青波的体温。虽然是兄弟,但是巧与青波相似的地方也只有发质而已。
巧表面的强韧与内心深处的脆弱,在青波身上都看不见。他像蒲公英会在春天开花,风会将蒲公英的白色种子吹起来一样,理所当然就在那里,丝毫不会逞强和反抗地露出微笑。虽然真纪子对待这个儿子到了溺爱的程度,但是青波终究也是会变,会让人意想不到地改变。
青波咬紧嘴唇,握紧拳头,以凶狠的眼神瞪着别人的日子,终究会到来。
也许自己还有机会用这双眼睛,仔细从旁观察巧的变化与青波的成长。
真是太有意思了。
原来我的运气也很好吗?
洋三对着抬头看向自己的褐色眼睛报以微微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