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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能够说得如此肯定?其他的事根本一点也不重要。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嘴里讲出不符合年纪的台词,虽然听起来的确给人简洁有力的感觉,但是这样是不对的。让人家听起来有这种感觉才是危险的事。
巧,你早晚会被这句话逼入绝境。
从生下来就有与生俱来的特殊才能,其实并不幸福,也不是老天爷特别眷顾。反而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才能失去方向,或是陷入绝境,在心智尚未成熟之前便完全崩溃。所以必须随时警惕自己,不要犯这样的过错。
「巧。」
「嗯?」
「你真的这么想吗?」
正和青波在纸上写些什么的巧只是抬起头来,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巧,不要做棒球选上的人,要做选择棒球的人。」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吗……说的也是,或许已经到了会说与棒球一起活下去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了。
「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东西吗?自己能够做什么、不能够做什么,你根本还不清楚吧?只有搞清楚之后还能下定决心继续打棒球的人,才是选择棒球的人。你别太有自信了。」
与母亲相似的细长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眼睫毛下垂,露出正在思考的表情。但是下一刻,巧却以十分锐利的眼神看着外公——那是足以让洋三僵在原地的凶狠眼神。洋三心想:究竟怎么了?自己说话的语气应该很温和,并没有任何施压或是说教,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来传达真正想让巧知道的事。洋三一直认为巧即使对施压或说教有所反抗,只要是出自于真心的建议应该都会认真倾听,但是刚刚的凶狠眼神……
「对了,要不要顺便买卫生纸?还有泡面之类的也要买吗?」
青波的手碰到哥哥的手,于是巧将青波的手挥开,径自离开厨房。
听到上楼梯的脚步声,洋三用力叹了一口气。瞬间对自己的孙子感到害怕一事,让他感到有点丢脸。
还以为他会冲过来……
洋三有过被野狗袭击的经验。那是一只全身漆黑的大狗,直接朝着洋三的咽喉咬过来。一跳便缩短几公尺的距离,咬向洋三的咽喉。洋三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逃走,只记得隔天看见遭到射杀、有如黑色雕刻的狗尸,以及袭击瞬间的恐惧。
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也是几乎快要遗忘,连大家聊起往事时都想不太起来的经验。但是这个记忆,现在再次鲜明出现在他的脑海。
如果被他年轻又充满力量的身体攻击,自己一定撑不住——这个想法与以前的恐怖经验,在短时间之内重叠在一起。
竟然害怕自己的孙子……如果老伴还在,一定会很生气。
洋三喜欢年少男女所拥有的不成熟以及粗糙,逐渐成长的身体无法容纳的狂野情感以及激烈的自我意识,在在都让他觉得可爱、眩目。即使如此,刚才他还是感到有如遭受野兽袭击的恐怖,不得不将毫不犹豫便朝对手的咽喉晈去的野狗,与自己的孙子联想在一起。
洋三不认为巧是粗鲁的年轻人,甚至觉得他过于压抑自己的情感。巧自认能够靠着自己的意思指挥、驱使自己的身心,少有的棒球才能支撑并且强化他那种唯有自己才能控制自己的信念,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但是巧刚才所表现的粗暴感情又是什么?他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四处破坏,只是眼睛露出令人畏惧的锐利目光。那种目光和投手站上投手丘的严厉眼神并不相同,而是更加焦躁、凶猛的目光。跟巧一起生活已经一年,洋三觉得自己了解巧的激情与坚强,但是他压根没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竟然会有这种野兽般的眼神。而且这种目光还不是对着敌人,而是对着循循教诲,努力想要告诉他一些道理的外公。他当时一定很生气,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情感。
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
洋三悄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样不是很有意思吗?
巧,试着把能够完美控制自己的优越感彻底粉碎吧。就像是破蛹而出的幼虫一样,让内心无法控制的情感,把以前的你彻底粉碎。一边突破,一边继续打球。
「外公……」
青波用力握住洋三的手。
「你在想什么?放心,哥哥不会生气的。」
「咦?啊、这样啊。外公还想是不是多嘴了。」
「不过外公的样子很帅喔。」
「嗯?很帅?」
「嗯,外公在跟哥哥说棒球的时候最帅了。」
洋三握住青波纤细又温暖的手:
「是吗?会称赞外公帅的人,也只有青波罗。」
「才怪,阿昌的奶奶也称赞过外公,她说青波的外公从以前就很帅,现在也没什么变。」
「什么,歌子说过这种话啊……青波,这种事情要早点告诉外公。」
青波笑着点点头,对着洋三挥手表示他要出门了。
「青波,给我好好穿上外套,还要围上围巾。有什么意见我就不带你去。」
听到巧在骂他,青波不知道回了什么。之后的声音被玄关的门挡住,一下子就听不见了。
太阳下山之后,天气变得相当寒冷,但是夜里四处飘荡的甜美香气却让迎面吹来的风感觉相当柔和。
「有水仙的香味。」
青波以高兴的语气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