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6 为了谁、为了什么

  新田市的公园没有半个人。围墙外头有整丛黄色的北美一枝黄花(Solidago altissima),经霜之后,就连这种顽强的归化植物也开始枯萎,颤巍巍地在风中摇摆。听说这花枯萎的时候,新田就会下雪,冻成一片片的硬质白雪会在残留少许色泽的花朵上堆出薄薄的一层。这样的季节已经接近。

  巧开始对着吉贞简单地传接球。两人一边慢慢地拉开距离,一边来回投着白色的球。身体变得温热,觉得初冬的阳光很舒适。

  「我要蹲下喽。」

  吉贞扭着肩膀,发出嘿嘿的怪笑声。东谷对巧使眼色,泽口往北美一枝黄花的对面、通往河堤的道路方向伸长了脖子。

  巧换上钉鞋,站上投手丘,将脚底的土抹匀。身体近乎无意识地动作着。

  「原田,好了,来吧。」

  摆好姿势的吉贞,让人忍不住想「啊」地出声——不是急就章,而是有板有眼,中规中矩的姿势。

  原来如此,他所研究的并不只是取下面罩的方式。

  吉贞的手套是从野野村那里借来的,泛着长期使用、细心照料的美好色泽。巧对着那边投球,发出清脆的声音。

  「哇!」

  吉贞高声吹着口哨。

  「嗯——投过来的球相当不赖。再来一次。」

  每投一球吉贞就吹着口哨,说「就是这个调调」、或是「很棒」之类的话。投完十球之后,巧走到吉贞身边,轻轻扯着他的脸颊。

  「这张嘴真的是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吵死了。」

  「原田,你不懂啦。沟通就是要对话、对话,丰富的对话可以培养出丰富的人际关系。」

  「什么跟什么?」

  「我老爸的口头禅。要讲才会了解也就是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不在被摔出去之前先沟通?」

  在吉贞后面看球的东谷插嘴说道。

  「哎呀,也是啦。原田就是太任性了,什么也不说,是要别人怎样来了解。什么不用讲话就心灵相通,哪有这回事。错了,不及格,跟不上潮流,逊,麻烦。」

  巧心里一动。这一整个月都没和豪好好说过话。什么也没说、没有传达,只有焦虑。

  「不过阿吉却是讲了太多的话。你啊,大概连暗号都会从嘴巴里讲出来。像内角偏低、正中偏高之类的。绝对会。」

  这回换泽口插嘴,眼睛还是朝北美一枝黄花的对面搜寻出现的人影。

  「少笨了。对了,原田,来决定暗号吧。一根手指是内角、二根是外角,高度呢则是剪刀石头布,我会跟你指示。你的脑袋应该也能理解,并不复杂。」

  巧默默地耸耸肩。看来吉贞没有半点要配合巧的意思,完全昭i着自己的步骤、用自己的喜好在进行。活泼、热闹、自以为是、厚脸皮,但是却让人不自觉地感到愉快。虽然缺少在对着豪投球时那种紧张感与充足感,不过却有着窥看惊奇箱、不知接下来会蹦出什么的趣味感。

  原来也有这种人。

  原来也有笑闹、轻松,像是在和棒球玩游戏的人。

  「原田,来吧、来吧。内角偏低的球。」

  「不要用嘴巴说。正经地比暗号……怎么会是两根手指啊,是内角吧。和说好的不一样,傻瓜。」

  「就算不一样,也不用讲成这样。好、好,反正来个偏低的球就对了。」

  「慢着。既然球路决定了,那我就要就位。阿泽,你到一垒。」

  东谷握起球棒,泽口叹了不知是今天第几次的气跑向一垒。

  内角偏低,往内角方向走的低角度直球。球从打击区的边缘飞进来,吉贞毫无困难地将它接起。对角线上、外角偏高,接下来是低角度的球。吉贞的手套并没有错过任何一球。

  原来如此,看来是完整继承了全国大赛选手、柔道二段的反射神经。

  「喂、喂,我不赖吧?说不定是天才?哇!被自己的才能吓到。还有,感觉超爽的,这个原田居然乖乖听我的。喔呵呵,我能体会永仓的感觉。哎呀,体验过一次之后就戒不掉咧。喔呵、喔呵、喔呵呵。」

  吉贞掩嘴笑着,东谷在他身边开始拿着棒子挥棒。

  「原田,可以打吗?」

  「咦——东谷,你打得到吗?是原田的球咧。」

  「这不是原田的球。」

  「咦?」

  东谷摆好姿势,巧往打击区的正中央将球投出。

  球棒碰触到球,形成一垒方向的高飞球。泽口向后倒退,在界外区域接住球。东谷在打击区轻轻挥手。

  「原田,刚才的是几成?」

  「四成。」

  「我就知道。」

  「啥啊?」

  东谷对吉贞摆出刻意的笑容。

  「意思就是,之前的球原田只拿出四成、用四成的功力在投球,就是这么回事。天才吉贞。」

  「四成……不会吧——我还以为至少有六成。」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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