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体谅还是好的,体谅与同情只有一线之隔。要是被人同情,那不就完了,甚至连彼此对等的机会都没有。
「早安。」
突然间有人跟自己打招呼,一位身穿运动服的老人在路的对面举起手来,巧点头示意。
「老是这么拼啊。」
那是三不五时会擦身经过、连名字也不晓得的老人。巧再度点头,默默地走过。巧不擅长和别人说话,尤其是现在,并不想从素不相识的外人嘴里听到很拼之类的激励话语。
巧猛然停下脚步,然后回头。
好醒目的打扮。
萤光紫的背影随着跑步的速度渐行渐远,慢吞吞的步伐叫人感到不耐,即便如此,还是的的确确地走远了。被整丛夏季时分尽情抽长、几乎没开花就已经枯萎的野波斯菊遮住的老人背影,从巧的视野当中消失。发现自己愣愣地看着老人背影消失的巧,啧了一声。
作为折返点的神社马上就要到了,接下来是交通量相对较高的柏油道路。堆着木材的大型卡车发出沉重引擎声,从一旁穿过。
那位老爷爷在这种地方跑步,不会太危险吗?
想到这里的那一刹那,脚底滑了一下。巧抓着栏杆调整呼吸,又对自己啧了一声。对为了别人分心的自己、才不过停下来一下就乱了的步调,以及变得急促的呼吸暗自嘀咕着。五公里的距离根本不算什么,巧有自信就算是十公里也能呼吸轻盈地跑完全程,之前就是这样跑过来的。结果却在这条跑惯了的路上不过数公里的地方喘气。原本确信存在于自己体内的力量正迅速瓦解,这种感觉真叫人窒息。
巧倚着栏杆,仰望宛如一片蓝色玻璃的天空。高亢的鸟叫声从某处响起,豪说这是伯劳鸟。巧将视线挪向道路前方,从这条路左转、走过田间小路就会抵达豪家的后门。
那家伙还在睡觉吧。
伯劳鸟啾——啾——的叫声,听起来比刚才更近了。
「巧……」
豪垂着两手、脸色惨白地站在投手丘旁,叫了巧一声,接下来就没有再说下去。一边咽下说不出口的牢骚,一边举起右手。然后像在手中看到奇怪生物似地倒吸一口气、摊开手指。豪当时那个茫然的表情烙印在巧的脑海中,即使是比赛已过了一个多月的现在,在巧的心底还是一样鲜明。
巧离开栏杆,用略微放慢的步调开始跑步。就算喘息加速、脚步沉重,还是希望跑完自己所决定的距离。只要慢慢跑,身体一定会想起自己的节奏,不是下令要它跑它才跑,而是自己本身想跑,巧想要忠实面对这份渴求。突然之间右手动了一下,巧边跑边按着手腕。
想要投球。
想要用这些手指握着球、挥动这只手臂,然后投球。
一股冲动直涌上来。
想以豪为对手,一股作气地投球,将最棒的一球送进豪的手套。这同时也是身体自己的渴望,比跑步的渴望还强烈许多。
可恶,巧暗骂了一声。
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距离和横手进行练习比赛的那天已经超过一个月以上,和豪几乎完全没有交谈。即使是在棒球社练习的时候,豪也没有要帮巧接球的意思,而魔鬼教练和新任队长野野村也没有做出要他接球的指示。
在十月中旬新人战的一周前——
「原田,新人赛和秋季大赛,你跟永仓不算在正式队员里头。」
练习过后,野野村一边收拾用具一边说道。口吻自然到像在预测明天的天气一样。
夕阳在红色的运动场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巧简短地应了一声。
心想这是理所当然。连好好面对面部做不到的搭档,怎么可能出席比赛。
野野村将抱在手里的球棒轻轻放到地面。
「原田。」
「有。」
「你也多少表现得不甘心一点嘛,怎么就认命了咧,笨蛋。也不想一想,你们两个给队里带来多大的麻烦。」
「是。」
巧也只能这么回答。野野村轻声叹着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永仓变得像我一样,你会怎么办?」
「啊?」
野野村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那因为发炎而被诊断为无法担任捕手的肩膀。
「因为肩膀痛,没办法再当捕手,到时你会怎么办?放弃当投手?放弃那个地方吗?」
野野村的视线前方是投手丘,泽口和东谷正在进行练习后的整理。两人不知道讲到什么事那么好笑,笑弯了腰,笑声交叠着传到耳中。
「你是不是太依赖永仓了?」
野野村的口气有点焦躁。
「不只你,永仓也是。搭档彼此过度依赖,该怎么办?」
野野村这么说完,接着吐了吐舌头。
「换作海音寺就会这么说,不过我有耐心。还有时间等候……嗯,我就等到最后一刻。还有,最近你肩膀的状况很不错,之前和横手的比赛也带来不少自信,看来上场是件好事。」
「那……是由高槻来投球?」
「嗯。虽然又是第一棒又是投手,忙到不行,不过那家伙比外表看起来还可靠、有耐心。缺点是体力不